迟日山庄——
“吾友命在旦夕,还望花容君能出手相救。”阿泽肩头已轻,向着主人拱手道。
吕愫惜却望着面前同样毫无血色的女子,心下叹了口气。
朝昏迷之人看去,她眸光极其细微地一动,她记性很好,更别说是四年前在照我阁与自己有过生死交集的人。
很快召来魏廉。
魏廉还是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来时气喘吁吁,看见堂中一身狼狈的几位外人,更是丝毫不敢耽误,连忙替崔勿诊起脉来。
这一诊,便是久久愣住,反复确认,眉目再未舒展。
“魏先生,他……怎么了?”阿泽心中揪了起来。
魏廉却是先目色深沉地看向了吕愫惜。
“说。”吕愫惜点头。
魏廉还是叹了口气,才苍沉开口:“这年轻人身上,种着世间唯一的黄泉母蛊。”
此语激起千波万浪,几人眼中都像凝着无数层浓雾一般,幽深而寒栗。
难怪她费力替人逼出了青鬼,却险些害死崔勿,青鬼至烈,足以唤醒他体内极阴的黄泉母蛊,二者在体内冲撞,他尚可凭借自身的强大压制,可一旦她此时逼出青鬼,被激荡起的黄泉蛊自然会占据上风并趁机作祟。
“怎样救他?”半晌,她只能问。
魏廉摇了摇头,趁人失魂落魄之际,隐晦地看了眼一旁的吕愫惜,同时回道:“唯有这鬼手佛花中的佛花能够缓解。”
吕愫惜清眸一动,阿泽便轻轻抓住了她袖,神情郑重地道:“花容君,我知道海门那批鬼手是迟日所夺,今日若能借我一用,救他姓名,我愿以任何报之。”
她眼中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坚毅与恳切,吕愫惜一时怔了怔。
分明有着让她交出那一车奇物的权力,却以一切,恳求一株,她才知道,眼前人根本不清楚那块令牌意味着什么,就如她忽而再也读不懂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弟的心绪。
幽幽叹了口气,救命恩人,她不会袖手旁观,道:“魏先生,救人要紧。”
她不由伸手抚了抚眼前人单薄的肩头,安抚道:“吴小姐莫要焦心,我欠你这位朋友一份恩情,定会倾力相助。”
阿泽沉入谷底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向人道过谢后,她朝一旁只关照她的无面道:“留在此处歇息吧,顺便照看好他。”
“你呢?”柳无面皱眉。
“望尘峰。”她望向门外偏移的明月,然身体似紧绷到了极限,走出几步,险些摔倒,好在吕愫惜扶了她一把:“也受伤了么?”
魏廉前来替她把脉,很快凝眉:“吴小姐,你体内是寒烈相交,两毒相抗,要尽快解毒啊,不然性命难保!”
他行医数年,一眼便可诊出,面前此人定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虽方年轻,修为高深,然身体已有衰颓之势。
“阿泽你——”柳无面更是心惊。
她朝人安慰一笑:“放心,我自有办法解毒。情况紧急,先走一步。”
身边先递来一杯温茶,配合着魏廉从药箱中筛出的数粒药丸,她怔了怔,才从吕愫惜手中接过。
“多谢。”她再度朝人道谢,消失在灯火之外。
望尘峰,今夜虽有夜宴,也不过一半热闹,一半冷清。
忘尘湖融在山顶如霜的月华下,随处可见站得笔直的普寺弟子,热闹总归与他们这些绝俗人无关。
当然,心未离俗的小和尚不算在其列。
一团灰影穿梭在斑驳的月影下,向着通明的山腰跋涉,如今山间守卫甚严,他如同做贼一般,一感觉到高处急风啸过,便吓得抱紧了脑袋缩在巨石下,过了不知多久,才敢小心翼翼地匐地而行。
听闻碧落宴上皆是美味,他尚未剃度,又自小饿惯了,正是贪吃之时,什么清规戒律,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算不得铁律。
胜利遥遥在望,他正打算混入夜宴之中,眼睛却向来精得很,在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时,连忙又躲了起来。
是足不沾地赶来的阿泽。
她心绪跌宕起伏,匆匆赶至前堂时,那堂首坐着的碧色华衫仍面如春风。
“去何处了,现在才回来?”
宾客举酒相敬,徐斜行自是从容谈笑,举杯间却在粼粼清酒中瞥她。
阿泽戴起了鬼面,宛若一棵不动的树。
漆乌今夜金蝉脱壳,若非算准她的谋划,便是另有预谋,她怕又是不远处与大人物们推杯换盏的吴川,眼睛不敢离开一刻。
徐斜行其实也没空搭理她,见她不回话,便转向温柔的金霜,言笑间可分星月光华。
江湖宴有两大乐事,饮酒高谈,刀剑相碰,便是在这样一派盛况间,一声闷如山倒的洪钟显得尤外突兀。
在场言笑宴宴的宾客皆愣了一下,很快,数目相望,疑色渐起,有人惊喊一声:“是山顶的忘尘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