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冥窟。
将阿泽唤醒的,是一盆淋面滚水。
口鼻涌入滚烫之流,皮肤亦被灼痛,她瞬间清醒,睁开眼的一刹,灼烈的阳光几乎将她刺瞎。
她试图动手遮挡,可四肢皆被束缚,用的是最坚硬的天珠山寒铁。
很看得起她。
她笑了笑,透过模糊的视线瞥见面前狂狷的黑纱影,体内暗暗流窜的真气已开始寻觅出路。
郎扶因她的笑动摇了心神,走上前去,掐起人的下巴,然后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替她擦尽面上水渍。
“你笑什么?笑我伎俩拙劣,困不住你?”她擦得很用力,指尖划过人脸留下道道红痕。
“我笑的,是你抓我而不废我,不废我亦不敢杀我。”阿泽艰难开口:“我猜,你想用我换什么东西,是么?”
郎扶手停了片刻,丢弃丝帕,笑道:“果然聪明,难怪徐斜行那样看重你。”
“我和他没有关系。”她皱眉,暗自揣度着人的反应:“想拿我换什么?同谁换?天狼将军孟赢弃,太愚蠢,还是我阿爹,太天真。”
郎扶戏谑地打量她,反问:“倘若都不是呢?”
她一愣,肩上忽被踹了一脚,人便远离支撑点被悬吊起来,身体无法使力,很快便重重撞上了郎扶所站的断桥,腹间剧痛,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头顶的声音如同幻觉漂荡。
“你且看,我选择的交易之人,算不算明智?”
她仍在半空中摇荡,撑开虚重的眼皮,见遥远的地方有马驰来,却听不见奔腾的马蹄声。
许是中毒五感有损,她晃了晃脑,还未看清,一只长箭凌空飞来,插在郎扶脚边。
她人怔住,知道前来者是谁了。
“你伤她了?”吕熠很快弃马踏上断桥,开口第一句便没有温度。
郎扶透过被箭震开的缝隙看向脚下七彩毒窟,都说越美的东西越危险,就如虹冥窟中的每一条生命,越是绮丽,越毒穿人心。
“你再前一步,她就不止是挂伤这么简单了。”她刹然抬眸,眸尾青色的弧度也是那般绚烂。
吕熠霎时止步,手中的长弓紧紧握着,像是要握穿才肯罢休,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犹豫或杀气,用柔和包裹着的,是坚定。
这眼神很好解读。
她只觉他就在她面前,同她道:“我会救你。”
可是她不信设局之人会就此放过她,所以她必须自救,回应人的,唯有一个点头。
“好了,我想二位此刻必定煎熬,便不卖关子。”郎扶故意将她的身影挡住,阻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三月之前,吴小姐,你的父亲派人从碧落城中盗走了一只黄泉阳蛊,然后一路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了无极关内,你可清楚?”
阿泽只眨眼,未表露任何,不夜山一战后,黄泉蛊的传言甚嚣尘上,此蛊本为祭坛圣物,有阴阳之分,阴蛊为母,世间唯一,可托生出强大的阳子蛊,而阳子蛊出世者,世人皆以为,唯有十年前谢秀所炼的那一枚。
她很快想明白,不夜门吞噬阴母蛊的殷红妆被她与吴将陨灭,当年与殷红妆合作的徐斜行,是最有可能带着第二枚阳子蛊功成身退之人。
而迟日之时,她赴阿爹之命去玉萧山接应重伤的梅烈,又在迟苍山遭遇孤烟寨的围追,作为幕后黑手的碧落并非是为秋杀,而是为了找回那枚被梅烈盗走的阳子蛊!
现在看来,阿爹让梅烈随行,是为了掩人耳目。
“吕城主,若你能将孟赢弃手中的黄泉蛊交给我,我便将吴小姐还给你,这桩交易,你可还满意?”郎扶笑问。
吕熠几乎不曾考虑,便道:“好。”
郎扶有些惊讶,以致一时忘了回应,这回答亦清晰地传入阿泽耳中,同样是因为太快,她尚来不及体察任何心绪的起伏,但过了一瞬,她发觉自己好像掉了眼泪,火辣的面颊上有一点滴的凉意。
她这才愣愣,拧紧眉头,微微仰首,如今可不是感怀的时候。
趁着二人交谈的功夫,她观察过自己双手的枷锁,顶端的巨型穹顶,此窟之上唯一座断桥,桥下便是极深的虿盆,无数鲜艳毒物正对活人血气虎视眈眈,落入其中绝无生机,而祭坛守卫森严,自己显然被搜过身,连发都解散,藏不了任何的暗器。
看似绝路,也是因此,郎扶才敢背对着她,与人交易。
她凝视着那女子的背影,思索如何将之一剑穿心,郎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她:“吴小姐,有时我真不知是该可怜还是该羡慕你,你不祝吕城主一路顺风吗?说不准,便回不来了呢?”
她再次看见了桥那头的人,他着利落的黑衫,当风扬起,烈阳灼灼,她仿佛看见天地尽头,万物焚寂,可他坚定的眉宇,翩然的衣袂,都那么清晰。
便是这一瞬,她发现自己将改变从前所想,她会记住这个人了,以一种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