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她方才去了清徊台。”
“说了什么?”吕熠眸中闪了闪,抚琴时的神情消散如烟。
黑影将一切细节尽述,以求示意。
“不必管她。”吕熠目中不见波澜。
半晌,黑影既未说话,也未离去,二人静默至月影西去。
吕熠忽然又开口:“铜雀城的事,查的如何?”
“派出去的人已然查清了那女子身份。”黑影道。
“说。”
黑影本无情绪,却被主公语中寒沉所惊,缓述之:“那女子名叫郎扶玉刹,出身西疆,江湖人称玉面蛛,有一手高超的易容术,如今已被碧落少城主收入麾下。”
“此物呢?”吕熠看向手上那枚苍蓝戒指,他清楚,稍稍催动内力,其中便会散发出一股熟悉的幽冷香气,但他从来没有。
黑影回:“此宝石是西疆奇珍留香珠,一旦染上一种气味,除非石碎,否则只会与日增浓,维持数年不散。”
吕熠眸中浓色一紧:“活人香,也可以吗?”
“可以,但……它多被用来祭奠死者。”
黑影看向主人,他近年来愈发冷厉,眉目常覆着寒霜,唯有某些时刻,能复他所熟悉的少年情态。
他在他手下已久,从小公子到一城之主,变化甚大,很少有人还会记得,他也不过弱冠的年纪。
但他记得,他更不想这样一个风光无限的人只余身外华服,于是不问自答:“城主那日所见之人,均是由此玉面蛛——”
吕熠抚在琴弦上的手一怔,琴身便滑出一声杂音。
无论是抬起的手还是那声沉闷的琴,都阻断了黑影话语。
“下去吧。”
他手指微曲,逐渐垂下,掌中新添的红痕似被冷落。
青木,碧空,迟日。
来迟日半月之久,再久留下去,不是办法。
她斜倚在院中苍木之上,用微阖的眼感受光影浮动。
脚步声悄然临近。
“这里。”
她感觉那影缓缓走过碧荫,招呼道。
吴川循声一望,便见那翠浓中掩着一袭白衣,裙裳倾泻如瀑,风拂影动,唯见潇洒。
“阿爹几日没来看我,如今前来,是要找我做什么事?”她从不与父亲客套。
吴川亦直言:“总是差你替我做事,你不会怪我吧?”
她笑了笑,扬声道:“我愿意做的事,别人才能差的动,阿爹也一样。”
吴川就这般看着她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红玉腰牌来:“那替阿爹去接一人,你愿不愿意?”
“迟日的通行禁牌?”她心间一闪,坐起身来,吴川让她亲自去接,意思便是要她带人悄然入城。
不经意间眉心连近。
“是花容君托我给你的,不是你同她约好了游城么?”吴川很能猜透女儿的心思,淡淡笑道:“人你认识,放心,与迟日无关。”
她这才放下心弦,依言拿过,想起今早与自己道过别的崔勿,一笑:“看来我可以送崔先生了。”
花容君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她以为那日峭霄阁一番相谈,不过是客气的邀约,谁曾想人早精心准备,邀她去赏迟日盛景。
为防冷清,同行者有褚阔师兄妹,以及最同她说得上话的柳无面和李渡。
但不知怎的,今日气氛并不活跃,只有兴致高涨的李渡一路自说自话,柳无面和褚阔偶尔附和一两句。
剑宗之徒苏剑与要出城的崔勿分坐东西,一言不发。
她带着暗命接受人一番好意,心中难免有些惶惶,以致一路无心观景,玉楼金塔皆从眼底溜过,青川天水只当过眼云烟。
而花容君因事务繁重,只能在此行目的地,迟日西郊的月渠山庄与他们相见。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采荷而下,最后竟从一幢百尺古楼出了青阳峰。
她作为第一人,回身再望,只觉柳暗花明,山庄在峰脚下,而楼有青石砖琉璃瓦,宝塔顶水帘窗,翠嶂松迎客,门前百花香。
挂匾远黛楼,听闻是迟日先城主亲手所题,故已成百世名楼,避暑圣地。
今日用以招待他们寥寥几人,属实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看来,也不止她一人如此觉得。
“嚯,今日月渠庄有客人了。”
她转头望去,郊地道阔而尘厚,蹄声哒哒如雷,竟有一道沙尘之风,如黄河浪般朝此处涌来。
今日出行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还想迟日的确秩序井然,而今又是什么人,敢公然撒野?
眯了眯眼,那青霄熏然之中,一匹威风凛凛的红鬃烈马当先,卷尘勒停于她面前。
她身份不宜暴露,故戴有幕篱,而今也被这股霸道的风沙掀了帘。
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