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柔只是有些疲乏了,二殿下齐公子有什么事情直说便好。”顶着发红的眼眶,硬着头皮对上穆翰钧关切的眼神,其中真假真是难以分辨。
穆翰钧天生靓颜,眉眼周正剑眉星目,阳刚气势十足,着一身玄色,在账中昏暗烛火的映衬下暗纹显现,透露一身贵气,难以抵挡的天家威严。
齐慕河端坐一旁,拢了拢罩衣,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茶盅里糊黑的水,打破僵局:
“既然白二小姐无碍,那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白二小姐与我们相处多日,可知我们这一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二皇子亲自前往边疆押送军饷,又停留边关如此长久,必然是有事情要解决。白祎柔回想前身,穆翰钧自朝中来,带着丰厚的军饷,在军中停留近数月,不光与白祎柔花前月下谈天说地,更嘱咐了她一件事:
将军中账目誊录一份交于他。
“臣女不知晓。”她只能装糊涂,若穆翰钧又问起她账目之事,她打哈哈过去便是。
这账目之事,白祎柔回忆上一世。
账目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誊录之时也旁敲侧击过姐姐了,这账目中记载的军中往来没有纰漏,可最后掺白将军的,其中就有这账目的问题。
白容德粮草贪墨,证据确凿。
在那日,不知谁参了一本,将账本当做证据呈上,白祎柔同爷爷跪在地上,腿脚不便的姐姐也被拖拽在地上,好不狼狈。
账目?白祎柔遭当头一棒,近卫押着她的肩膀,她努力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坐在龙椅上的穆翰钧,这账本犹如火引,一列证据逐条的砸在面前,将整个将军府上下,送上了刑场。
眼下,齐慕河将蛊中黑水一饮而尽,指尖敲打桌面,声音轻缓,吐字清晰,:
“殿下需要白二小姐誊录一份军中账目。”
白祎柔了然,果然二人是因为此时寻她而来,她强忍不适只得露出为难的表情:“可这账目录本,都在姐姐手中,祎柔只是一介武人,对账目一事一窍不通,兹事体大,我询问姐姐后再做答复可好?”
她眼神诚恳:“如果殿下信得过臣女,可否告诉臣女,殿下要用这账目作甚?”
上一世穆翰钧随意捏造了一个理由糊弄她,让她白白交出了账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她知晓事情的发生,若能弄清楚账目作用,或许能保白府太平。
“如果殿下不将实情告诉臣女,臣女实在无权干涉军中账目”她猛然站起,跨步离开矮桌,扑通一声跪在了穆翰钧的面前,将他吓了一跳:
“如果二殿下要降罪,惩罚祎柔一人便好,休要连累爷爷和姐姐!”她头抵着地面,不愿起身。
“祎柔!你这是做什么!”穆翰钧走过来,要拉她起身。
白祎柔浑身用力,文丝不动。
齐慕河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若白祎柔不愿意,谁又能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呢?可眼底又闪过一丝庆幸,隐藏在冰凉的眉目之下。
“祎柔你变了,同我有了隔阂。”
“臣女不敢!”她依旧跪地不起:“祎柔只是想清楚了,云泥有别,臣女是泥,殿下是云,终究不是祎柔能高攀的……”
“祎柔!”
“罢了。”穆翰钧扭过身,不在看她,思虑良久,问了她一个问题:
“祎柔,你值得我信任吗?”
哼。
上一世她为他出生入死,为他家破人亡,原来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
“臣女值不值得信任,决断不在于臣女,全在于殿下决断。
“臣女别无他求,只求将军府上下平安!”
她一字一句,如同血泣。
这一世,我白祎柔不再强求与穆翰钧长相守,只求爷爷姐姐,白府上下,能太平安乐。
只一夜间,就变了一个人,那时的白祎柔满眼都是他。穆翰钧看着跪地不起的白祎柔,不见她脸,却满是疏离。
穆翰钧对上了齐慕河的视线,只见齐慕河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强求。
“好,齐公子,将粮草贪墨一事如实告诉白二小姐吧。”
他背对二人,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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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掀开帐帘,西北的风卷着沙扑向了她的面颊,白祎柔深吸气,那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
夜已深,西北的凉夏迎来的风吹散了自刑场而来的闷热,耳边杂乱的声响终究消散在了西北广阔的星河。
她白祎柔,总算是又活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