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时值灼热夏,万里无云,人头攒动,更是让气温变得闷热无比。
白祎柔支起脚尖,努力往前看。午门城楼上站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正是继任不久新皇。
阳光灼眼,实在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庞,耳边声音嘈杂,混乱的声响不停的往脑子里灌,吵得白祎柔头重脚轻,险些晕过去。
一贵女子扶着团扇,也热的快站不住脚:
“噢哟这天气,真是让人难熬。”
“你说这站了这么久了,午时还没到吗?”
白祎柔顺着声音抬头看,这贵女子趁着扁轿子,打着遮帘,好是清爽。下面的轿夫倒是一把汗接着一把汗的抹。一旁的小仆躲的更远,嘴里骂骂咧咧:
“你们这粗野鄙汉,可别将汗甩在小姐衣服上,小姐可是将要成为王妃的贵人,是要嫁给当朝王爷的!容不得你们玷污!”
贵人摇了摇团扇,没理会小仆:“罢了罢了,在狼狈,有那刑场上的白容德来的狼狈?她笑得生开心,艳红的嘴角快要裂到耳根子去了:
“那白将军也是可怜,摊上了白祎柔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孙女,搞得一大家子都要丢了性命,真是家门不幸。”
我?
白祎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恍然间,人群腾挪开来,一股力推着她的背上了刑场,脖子被按死在木桩上,动惮不得。
只听一声脆响,两口人头滚到了白祎柔眼前,那嘴一张一合:
“祎柔,一步错,步步错啊……”
竟是爷爷与姐姐。
一口气竟是上不来,胸腔里憋着一团火,又忽然眼前一花,她低头一看脖颈间缠着一尺白绫,太监尖细的声音吵得她脑袋发疼:“娘娘,咱家还称您一声娘娘,眼下白将军和白小姐都上路了,您看您……”
那太监尖酸丑陋的嘴脸贴上白祎柔:
“娘娘您,是不是也该上路了!”
说罢,手中白绫勒紧,白祎柔仿佛陷进了泥泞当中,手脚挣扎不得,眼前竟然又出现了那刑场贵人的嘴脸,艳红的嘴角裂到耳根:
“白祎柔啊白祎柔,一步错!步步错!
喉口塞着血块,眼前一黑,却被人扶了起来。
“白二小姐?”他一把拦住白祎柔的肩膀,声音清冷。
眼前恍惚,好一会才缓过来,扶着自己肩膀的手瓷白如玉,手指纤长,顺着这双手往上看,竟然是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庞。
“齐公子?”两眼昏花,良久才正定,这时隔久远的一张脸映入眼前。
这人,不是穆翰钧身边的军师吗?
怎么出现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眼前了?
“白二小姐若身体不适,就不要去见二殿下了。”他将人扶正,后退两步,拽了拽身上的罩衫,像是畏寒。
齐慕河站定,他身形挺拔,样貌俊逸,鼻梁高挺。可这人身上总带着一身病气,皮肤白皙唇色浅薄,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幽沉深邃的眼睛总是低垂,难以窥见他眼中的思量。
可这时看向白祎柔的眼神满是关切,低垂的睫毛遮挡着犹如星海一般,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色。
白祎柔未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见面更是多与穆翰钧一同见面商讨事情。
“啊,要见的,要见得……”
齐慕河在前面带路,引得她进了其中一顶军帐,正中坐着一人,身着华贵,仪表堂堂,正是大照朝的二皇子,穆翰钧。
他一脸欣喜,全然没有皇子架子,招呼着白祎柔往身边坐:
“祎柔!快来!”
“臣女见过二殿下。”她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马虎,手腕上红色的扎带又无时不在提醒她。
白祎柔回到了过去。
这扎带唯有她十六岁同爷爷在西北军营时统穿的校服,红色的扎带扎进袖口,方便舞蹈弄枪。穿管的宽袍大袖的衣服,再裹紧手腕,饶有些不适宜。
她这一下惊着了二人,齐慕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打量她,穆翰钧更是感到奇怪,昨日的白祎柔还如同少女一般缠着他不放:
“祎柔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见外?”
见外?
忍住霎时间涌出眼眶的泪水,白祎柔低头恭顺,实在不敢再抬头望向眼前的华贵之人。
上一世她一见倾心,穆翰钧骑着高头大马,提着重枪挡下了白祎柔全力一击,她便搭上了爷爷姐姐,她的身家性命,辅助他登上帝位。
她引着爷爷亲近穆翰钧,把将军府的把柄亲自送到他的手中,自以为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又带着老将军存养的铁骑,杀入皇城,替他解围。
求得他身边的位置,本以为能与他相守一生;她从未肖想后位,只求能陪伴在穆翰钧左右,可一桩桩旧案重提,她为穆翰钧付出的种种,成为了置白府于死地的呈堂证供!
她岂能,岂敢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