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映着火光,少年接过周阚递过去的半个烤的金黄的馒头,道了一句谢。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
周阚正嚼着馒头,歪头:“我是猎人。”
少年对「猎人」这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他犹犹豫豫,终于咬了一小口,结果惊讶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馒头也可以这么好吃。
“你说你要去长留,”少年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周阚也是因为得知少年要去长留,才带上了他。她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神情严肃:“要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些邪灵?”
她知道,只有修仙的人才有办法真正阻止它们。
少年垂下眼,摇了摇头:“灵气已经失衡了,最后一座镇灵塔塌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世间也就再无灵气,祟气横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周阚无意识地收紧了拳。
她沉默了半晌:“那你为何要去长留?”
“因为我的师伯们都在长留。”
少年从没有想过为什么。
师父身死,其余跟来的师姐师兄也战死在了京熙城。他除了去长留,只有回凌沧山。但凌沧山,太远了。
他能活着到长留便算是运气了。
少年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回过神的时候,周阚已经阖眼靠在一旁打起了盹。他惊讶道:“诶,你不守夜吗?”
周阚略略抬了下眼皮,言简意赅:“不。”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少年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对方斩杀邪灵的经验只怕远远比自己丰富,也不好多嘴。
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便是惨死的师兄师姐,和以身殉塔的师父。
偏偏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
白日的景象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他突然想起来,那柄剑。
少年看向了周阚,略略往她身侧靠了靠,拿出了剑鞘。
剑身有细微的震动,就好像急于出鞘一样。
少年见周阚没有反应,真的睡熟了,便抽出了长剑。剑身靠近周阚的时候,光芒温润如月色,和在他手里截然不同。
不可能!
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掠过了他的心底。
此人分明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灵力都没有。这时,一个念头猛然在他的脑海里扎根发芽。
除非……除非——
但周阚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是,少年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举着一柄出了鞘的剑。她翻身跳起,一个横扫,少年重重地摔倒在地,哎呦地叫唤了两声。
他想要挣扎起身,但周阚的膝盖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下一瞬间,一个冰冷的触感就贴上了他的脖颈。
但他面前的那一双眼睛,更冷,比凌沧山千年不化的寒雪还要冷。
少年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周阚用的只是刀背。
或许是因为二人年纪相仿,或许是因为这少年是修仙之人,或许是听到他师父以自身灵力殉道以再护京熙城属地数日,周阚是想要相信他的。
她眯起了眸光,如冷刀一般。
少年感到自己的咽喉都被划开了。
“算你走运。”周阚却只是冷冷地开了口,“我不杀同族。”
她收起了断刀,起身,接着人影就从洞口消失了。
这之后,周阚见到了少年口中的师伯,也见到过他的无数同门。但正如那少年预言的那般,他们没有守住长留城。
最后一座镇灵塔塌了。
比周阚还要手足无措的是那些彻底失去曾经依赖的法术的仙门弟子。
祟气横行,邪灵在人族的地界畅行无阻,越来越多。
周阚陷落在被异化的数十上百的邪灵里。
在它们张牙舞爪扑上来之前,她举起了断刀,一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咚——
她的心脏重重地跳了最后一下。
周阚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无数灰压压的扭曲的面容。但那些面容接着如同浪潮一般褪开,露出炫目的白,然后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写满了惊讶、懊悔、茫然、痛苦……
但还有一些,熟悉?
周阚,睁开了眼睛。
“诶,小鬼,你守这个地方你看行吗?”
心口还隐隐带着刺痛,周阚略微躬着身子,看着面前那张长留城的地图陷入了混乱。
这是……七天前?
*
六次。
周阚失败了六次,她死了六次。
第七次,她放弃了长留城,只想要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人族仅存的十六个根据地,哪怕……只有一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