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天晚上,她坐在被邪灵屠尽的村口,看到天空中求救的信号弹一朵朵地绽放。
红得像血。
她仰着头,看着被血染红的天。
是因为灵气枯竭了,所以无论多少次,她都不可能真正阻止邪灵的入侵。
如果,如果还有灵气的话……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愈发地强烈,如惊雷一般炸开的瞬间,整个天空几乎一瞬间亮如白昼,仿佛有一颗太阳在她面前坠落。她侧开目光,想要攥住刀柄,却有一股冷意漫布到了四肢百骸,一个声音直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许了一个愿。”
眩目的白光照得她的瞳孔剔若琉璃,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我可以给你一个实现你的愿望的机会。”
周阚握紧了手中的刀:“要怎么做?”
*
卉元城最北境,凌沧山。
大暑。
寒风转瞬间将依然还带着翠色的枝桠染上了一层银白。
站在演武场上的众人纷纷打起了喷嚏。
雪花簌簌下落,在睫毛上化成了一滴微小的水珠,趁着眨眼的功夫,滴落到了面颊。
面颊红扑扑的,一时间又热又冷。
“天降异象——”最前面的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锦袍,绣着金丝的云纹。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详。”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弟子了。
那名男子摊开手,看向了手里的名单,目光移向最后一个名字。
“阿嚏——”一名穿着短褂上衣的少年走上前,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尖。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一只手按在面前一人高的青石上。
青石两侧站着两名穿着一模一样的弟子,两绺鬓发垂落在脸侧,眼里毫无波澜,平静地道:“下中。”
少年咂舌,朝男子恭谨地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人族弟子按灵力的资质分九品,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自五年前,凌沧山掌门察觉到天地灵气出现衰颓之势起,这拜入门中的弟子资质便是一年不如一年。
今年的四十八名弟子,昨日测了二十四人,今日这二十四人也算是测试完成了。
聿明抬起手,正要收起那份名单,忽地瞄见最后还有一个名字。
他微微蹙眉。
方才这里……有这个名字吗?
聿明只是略一犹疑,开口道:“周阚。”
没有人应声。
聿明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周阚——”
咔——
咔咔咔——咚!
一阵冷风忽然凭空扬起遍地银白,转瞬之间成了摧枯拉朽之势,只消三声便将数十步外一棵百年的常青树连根拔起。
站在远端的弟子慌忙抱头蹲下,发出了一声尖叫。
聿明眉心一横,点了点脚,身形便蹿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停在了那棵树前,抬指一点,树轰地一声砸落在地。
两人环抱才能抱住的树干此时哗啦啦地往下掉落着残骸。
聿明戒备地四下扫了一眼。
只是……风吗?
但的确,山上没有示警,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他轻弹了一下落在手背还未融的雪,在一片灼热的仰慕里落回到了演武场上。
方才的那份名单已经被他收了起来,他俨然一副打算收工的样子,不高不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周阚在吗?”
这一次,有脚步声。
聿明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花灰色的短褂,男孩子般打扮的少女走向了他。
少女扎着利落的发辫,一绺碎发在眼前。那一双眸子比雪还亮,却也比雪还冷。
*
周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冷。
是她的第一个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她的额头,眼睫,唇上,掌心。
接着,她被周围的人影惊了一跳。
是结结实实地惊了一跳。
哪怕她周围是几十甚至上百的邪灵,周阚也不会有此时此刻这般惊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腰间的断刀,可是腰侧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干干净净的,没有血污,没有茧子,没有疤。
周围的人影,都是她的同族,甚至,看起来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
这里是……
“周阚在吗——”
有人在喊她。
周阚顿了一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比被邪灵包围还要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