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在心中惴惴。
青杳觉得客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将自己眼下寄人篱下即将露宿街头的情况说了,求夏怡出手帮帮自己。
夏怡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让青杳说不要说笑,自己都当真了。
青杳郑重地说不是玩笑话,真的不能再真,也不怕她笑话,就把姨母和姨丈年底要赶人的事说了。
青杳来之前有预判一下夏怡的表情,但她的尴尬和为难还是超出了青杳的想象。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青杳里子都没了,哪里还顾得上面子。
“子净那天回来倒是提了一句说遇上了你。”
看来刘子净跟她说了,青杳表情轻松了些,那想必夏怡没什么顾虑了,能帮肯定是会帮的。
“只是你的这个事情……有点不好办……我到底不是正经的嫡夫人,平素子净虽然信我敬我,但是他的事情还是得回禀了我婆母才好做主。但你别急,我觉得这个事有八成的准头,毕竟子净的心意最重要。”
青杳听着不对劲,她说的事和自己说的大约不是一桩事。
夏怡又试探着问:“子净是怎么跟你谈的?”
青杳答说:“大人说内宅的事情都凭夫人拿主意,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还请夫人念在同窗的旧谊上为我写一封荐信。”
夏怡一愣:“荐信?”
青杳心下了然,她果然想到那个方向上去了。当初诗丽黛想让青杳一起嫁给刘子净,青杳因为客观主观的原因没能答应诗丽黛,后来听说夏怡嫁给了刘子净做贵妾,只是不知背后有没有诗丽黛在中间穿针引线了。但是青杳能感受到夏怡对自己的到访有点意外,看她这样的反应,应是知道当年诗丽黛的想法,也是知道自己上学时候就认识刘子净的。结合门房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夏怡一准是以为青杳想借着旧情上位,刘子净本来就是个软性子,说不定真的答应了要把青杳收房做小。所以才笑着,想要拒绝又不知该如何拒绝,就想把这个事情往上推给她的婆母,只要老夫人不点头,就不算她夏怡容不下人了。
在宅门里讨生活,心细如尘要到这种地步,青杳想想就觉得累,如果自己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早就心力交瘁吐血而亡了。
青杳决定继续装糊涂,装作没有听出夏怡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说自己的请求。
“正是,”青杳淡淡一笑,“我想做闺塾师。”
夏怡明显是松泛了,笑容深了一层:“你想做闺塾师啊……我还以为……”
夏怡端起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时气度又像刚才见到青杳时那般从容了。
“我也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青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就想着把女学里学的那点东西拿出来谋个营生。少不得要请夫人给我写封荐信做见证,再加上夫人往来交游广阔,若是哪家府上有女公子需要陪着读书习字的人,还望夫人不嫌青杳鄙陋,能够为我美言几句。”
夏怡一听青杳这么说,再也没有疑问了,满口答应下来,青杳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拜谢,被夏怡又按回椅子上坐着。
“你我之间,拘这些虚礼做什么!可巧了,我这里正有这么一桩事,正愁找不着人呢,你可就送上门儿来了。”
青杳一听,忙问是什么。
夏怡招手唤过来一个小丫头:“你去回老夫人,前儿她跟我说的找女先生那桩事,我这儿正有个好人选,这就带着客人去拜见。”
小丫头得了话抬腿便去了。
夏怡邀青杳逛逛园子,顺道往老夫人那里去,这桩事今日若能定下来就再好没有,青杳当然乐意,便跟着她往园子里来。
园子里立着箭靶,夏怡问青杳要不要试试。
夏怡在女学的时候就善射,她引弓搭箭的风姿曾让青杳羡慕不已。
“咻”的一声,一支箭自青杳眼前飞过,直中红色靶心。
夏怡满意地笑了,把弓递给青杳。
青杳接过弓箭。
弓弦很紧,青杳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拉开多少,箭就已经飞出去。
“喀拉”一声掉落在地,连靶子都没碰着。
青杳笑笑:“多年不练,连靶子都射不中了。”
射箭一门课,青杳从来没有及格过。
看着夏怡手到擒来,逢射必中的志得意满,青杳不禁在心中感慨,性格决定命运,夏怡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瞄准了目标一击必中,她现在过上了上学时候想要过上的日子。
青杳则恰恰相反,志向飘在天上,身体在泥泞里。每每想起,总难免有点神伤。
她想,这箭就像我一样,永远射不中靶心的、我的人生。
刘老夫人住在宅子中第三进的院子里靠东的厢房。
进门先是一扇红木架子、金线绣的花开牡丹的屏风,绕过屏风,青杳见房内陈设多是木雕、瓷器,房间中熏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墙上挂着一副观世音的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