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夫人手捻佛珠,身形在她这个年纪中的人算是清瘦。
青杳跟着夏怡给她行了礼,就立在一边。
刘老夫人淡淡对夏怡道:“先给观音娘娘上香。”
夏怡依言燃香叩拜,青杳在边上立着,才发现这是一幅送子观音的绣像。
听夏怡说她还没有孩子,很是自在清净,青杳本来有一丝羡慕,但这么看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同样不曾生养的夏怡在刘府的境况恐怕不比青杳当年在罗家好到哪里去,纵然是不愁吃穿,但是婆母的脸色可有的看。
上完香,夏怡简单把青杳的情况跟刘老夫人说了。
刘老夫人听完“嗯”了一声:“你也是个可怜的,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否则倒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了。”
青杳低着头没说话,这刘老夫人捻着佛珠心里却仍是刻薄念头。
夏怡试探着问:“南边来的那几个小丫头,母亲看就交予我这位同窗教习如何?”
刘老夫人半眯着眼道:“你看的准成就行,不必事事都来回我。”
夏怡给青杳使了个眼色,青杳立刻站起来道谢。
“你们回吧,我乏了。”刘老夫人开始送客。
刚才那个体面的丫鬟站起身来引青杳和夏怡出门。
出门前,青杳又看了那送子观音像一眼,有点管不住自己,开口道:“老夫人恕我多嘴,这观音像可是发绣?
刘老夫人睁开眼睛:“哦?你倒是个识宝的。”
“上学的时候我和府上的诗夫人一起随一位苏州来的女先生学过,诗夫人出身暹罗,信佛的心虔诚,总是一夜一夜地绣。”
刘老夫人坐起身来:“这正是诗公主送给我五十大寿的寿礼!”
青杳走近观音像:“我记得诗夫人有一头乌发,想必这绣像是她用自己的头发一针一线绣成的吧?”
丫鬟扶着刘老夫人走到观音像前:“正是!正是!”
“斯人已逝,她的绣作还能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世间,老夫人有心了,请受我一拜。”
青杳俯下身去。
“你和诗公主?”
夏怡连忙把青杳扶起来:“我们与诗公主在女学时候是最要好的。”
刘老夫人语气难掩悲伤:“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带着我那可怜的孙子……”
说着便要哭,被夏怡和那个丫鬟给劝住了。
“刘夫人,诗丽黛有您这样惦记着,想必能够含笑九泉了。”
夏怡拉了拉青杳的袖子:“你也是的,突然提起诗公主,惹得老夫人伤心了。”
青杳马上道对不住,然后说:“只是留意到这绣像上似乎有虫蛀的痕迹,寻常绣品也就罢了,只是菩萨像不敢大意,恐亵渎神明……”
青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仿佛戳中了刘夫人的心事。
“长安的梅雨季害得我的绣像发了霉,这帮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用的,娘子可知如何是好?那位苏州的女先生,娘子可还联系得上?”
青杳摇头:“那位老师当年只是客居长安,现下不知人在何方。”
刘夫人难掩失望之色。
青杳试探着开口:“当年我与诗公主一同学习,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试一试修补吧。”
刘夫人犹豫了。
青杳知她是信不过自己,道:“我也不敢托大,便先把边幅修一修给夫人看,若是不满意,也不妨碍绣像本身的。我也是怀念故人,又感念夫人一家对我的深情厚谊,却实在无以为报,只有这雕虫小技可以拿出手了。”
既然话这么说了,刘夫人就命人小心把绣像取下来,不住地嘱咐青杳当心。
青杳借来剪刀,剪下一绺头发,然后仔细挑选一阵,选定几根,穿针为线,在观音莲台下海水波浪处补了几针,将被虫蛀啮咬的小洞补齐,把自己的头发和诗丽黛的头发连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浑然一体,毫无分别。
青杳就这么接下了这个修补送子观音像的绣活。
只要做好了这一个,就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卷好绣像,捧在胸前,无意中触到了那个圆圆的物件。
罗戟送给她的金戒指,被她收在荷包里贴身带着,在挨着心口很近的地方。
青杳觉得时运似乎又在眷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