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是个不尽心的。
到这时节也没觉着自己进补有什么错儿,在她想来,哪一个有了身子的女人不是换着花样的补,只道莲姐儿是天生的与她八字相冲。
那天晚上莲姐儿仍是漾奶,没法子只好请了翠姨娘过去抱着。奶娘在一旁撩了衣襟,莲姐儿就是不张嘴,翠姨娘又是个不曾抱过孩子的,时间久了就觉得胳膊发酸,看着莲姐儿只顾往她怀里钻,满心的不耐烦。
也没起意要摔了莲姐儿,自己肚里出来的,再不待见也下不去这个手,只想快点出脱这一桩事,怀里将莲姐儿搂着,底下的手就暗暗地掐莲姐儿的腿根,小人儿吃了疼就要张嘴哭的,趁着这个当儿教奶娘喂奶。
没成想莲姐儿哭是哭了,可是吃了疼也挣扎得厉害,一脚蹬在翠姨娘身上,一双小手还到处乱抓,翠姨娘一时受不住就要脱了手,教翠苗和黄奶娘忙不慌接过手去。
告状的小丫鬟是薛妈妈派去的,她既做了莲姐儿身边的妈妈,往后莲姐儿的一应事体俱要担了干系,看翠姨娘是个没心的,趁早就做了打算,翠姨娘不愿意与莲姐儿亲近,薛妈妈也想着教莲姐儿早日与她撕掳干净,省得日后做姨娘的不省事,反倒带累了姐儿的前程。
事情没有小丫头慌乱中说得那样严重,可翠姨娘到底是没经心,小孩子不晓事自然是要哄的,哪有上手掐的道理,手上也没个轻重。
经了这一遭儿,顾氏再不存着丝毫教翠姨娘亲近莲姐儿的心,原本也没打算养个亲近姨娘不亲近嫡母的出来,不过是眼见着莲姐儿日渐不好想着到底是血脉相连的。
如今看来,莲姐儿恋着生母,生母却丝毫不见怜,亲近比不亲近更能要人性命,往后姐儿自有妈妈丫头们服侍,天长日久地养在眼跟前,全然不亲近这个姨娘也没甚个不好。
在顾氏眼里,莲姐儿自然是主子小姐,翠姨娘是奴婢丫头,她不期望养出一对儿母女情深的来,却不能教翠姨娘坏了规矩。莲姐儿可以不用翠姨娘的针线活计,但翠姨娘却不能一点表示也无。
见翠姨娘满口里答应得好好儿的,却想不到问一声莲姐儿的尺寸大小,顾氏也懒得计较,不指着她拿出真心实意来,不过是要她尽了本分。
翠姨娘偷偷拿眼去觑上首的顾氏,吊着一颗心,怕逆了太太的意,见顾氏脸上淡淡的才松了口气,等顾氏道了乏,教她自回西院去,才支支吾吾道,“明日复来请太太安?”柳士沅当初一声禁足令下,也没具体的时限,少不得要看顾氏的心意行事。
顾氏看了她一眼,教狠罚了一回到底长了教训了,这才松了口,点一回头。
翠姨娘回了西院才知道,不单她自个儿教太太罚了,连带着石叶也吃了瓜落,说起来石叶还教罚得重一些,身上是破了皮的。
看着石叶躺在床上不能翻身的模样,心里又多了一层畏惧,养过两天恢复了精神气就拈起了针线来,孕中做的那些个一看就知道是预备着给哥儿,哪里是拿得出来的。
每日里请安的时候就将给莲姐儿做的针线活计拿上,引着顾氏同她说几句针头线脑的话,有一回记起来先前做的帕子,做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呈上去教顾氏过过眼,倒得了两句赞赏。
下回再去上房请安的时候见顾氏已然用上了,心里就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笑着说道,“太太要是不嫌弃我的手拙,爱个甚样的云头鞋袜,也好教我做了来。”
仪芝近来兴起了背着小包上学,精精巧巧地缀了根带子,不过能装下一两本书册,不为着真个儿装书册墨锭,不过是得个趣儿,拿银线斜绣了云纹,自然是绿云的活计。
园子里花木多,不小心教勾缠了,走了线儿,翠姨娘见了就要讨了来填补一二,引得绿云撅了嘴,“真个儿把自己当绣娘了不成。”
柳士沅整日忙得人都看不见,宅子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俱是顾氏做了主,生了个姐儿又亏了身子,翠姨娘的上赶着也是分了人的,做给莲姐儿的一顶小帽多少时候了还不得,整日里巴望着上房,终究是明白了自个儿是在哪一个的手底下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