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老爷生死未卜,但是这家还是和以前一样。虽说我们是女人,扛不起泰山,填不满东海,但是我知道你们各个都有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心思和手段。现在虎哥儿和豹哥儿年纪尚小,还扛不得重任,崔家的家业还得靠我们女人来守。毕竟咱们才是一家人。这个时候都不要各自心怀鬼胎,这家败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大院的一直以来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况且他们又人多势众,保不齐要给我们使绊子。”周夫人说到此处若有所思。
“太太想必是多虑了,大院小院总归是本家宗族,老爷不在不同情咱们孤儿寡母,反倒要趁机钻空子,那也忒不是东西了。”王姨娘在旁边接话。
“怎么说也是他们姓崔的事,我们终究是外姓。况且就算老爷不在了,还有虎哥儿在,也轮不到他们来揩油分羹。倒是太太可要多怜惜我们,别哪天一醒就被装进麻皮袋子里给填井沉河了。”徐姨娘打趣地说道。
周夫人斜眼瞥了瞥徐氏,尽量保住自己的威严。接着郑重其事地说道,“总之在尘埃落定之前,大家都仔细着点。以往的芥蒂都放放,话说回来我们毕竟是外姓,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另外不要去外面张扬,外人问起来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众人都唯唯点头。
正在这时,在家仆的拥簇中走进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在昏黄灯火的交映下,白皙的脸庞荡漾着红晕,好不可爱。若不是知其是个男儿身,众小子怎敢近身造次。
虎哥儿进门对夫人和姨娘们都问了好。
周夫人喜笑颜开连忙起身,托住虎哥儿的双手问,“我的儿,你去哪里了,可教我好找,”
“今日放学后在乔哥哥家里研习经义,之后下了局棋,不知不觉便到这个时候了。让您担心了。”
“下次可不许哦,你是崔家的长子,这一家老小将来都指着你,可别使性子出去闯祸。”周夫人眼里充满了宠溺。
“下次不敢了。”虎哥儿笑着答道。这如春风般的笑靥,任是千尺寒冰也必倏然融释。
用过晚饭,虎哥儿回到自己房里。家僮连丰拿着一封信递给虎哥儿。
“这是金陵员外老爷来的信。”
“哦,舅舅来信了?”虎哥儿喜出望外。
“这一晃,离上次去金陵也快大半年了。”虎哥儿一边感慨一边接过来拆开。凑近灯火细细看了起来。
「吾儿近来勤温经书耶?早夜奋发,身无恙耶?一别半载,思怀莫胜。前者欲接汝来家,不意车马未备,圣旨临门。言及胡虏寻衅,边情告急。故且重整戎装,持节北上。虽归期未卜,然今四海同心,王师一德。讨除群丑,料亦无虞,吾儿休念。但朝暮履冰,进德修业。他日唱名殿陛,不独崔门有庆,舅氏亦有荣焉。吾去之后,汝舅母与小妹仍在旧处,汝若得暇,便来探望,彼皆思汝甚殷,切莫疏远。
——九月甲子书」
读罢,虎哥儿若有所失。在他心里,舅舅比父亲还亲。因为母亲在虎哥儿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所以虎哥儿对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而周夫人虽说现在对自己疼爱有加,但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早年间周氏刚进门时,对虎哥儿并没有过多宠爱。一年一年过去了,却总不见怀孕,之后周氏便一心把虎哥儿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看待,故而两人之间总像隔了一层薄纱。
舅舅谢允常是母亲唯一的弟弟,也是虎哥儿外家唯一的亲人。谢允常对这个外甥可是费足了心。不仅经常接来家亲自抚育教导,又且让家仆留在崔府,时时报知虎哥儿的情况。谢允常虽是武举出身,却精通翰墨。早年在京城供职,因为谏诤触怒权贵,便被打发到了陪都,得个员外郎的闲差。如今鞑靼犯边,又被征召去往前线。
对虎哥儿来说,他既担心舅舅此去路途多险,又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依靠,因而读完书信有些闷闷不乐。
第二天,虎哥儿照常起来,一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扫除了昨晚入梦时的不快。
虽是深秋,但江南草木并未凋尽,而肃杀之气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
彼时的天空一片祥和,拂面的凉风伴着初生的朝阳并不让人感到寒意,而掠过的飞鸟和起舞的枯叶却增添了无限温存。
唐代诗人刘禹锡曾写诗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此话倒是不错,春日自有春日的娇,秋天亦有秋天的美。
徜徉在这秋日盛景里,虎哥儿一时感到神形具畅。于是连忙援笔抒臆,随即填了一阙【浪淘沙令】
富贵说闲愁,总惹人咻。才低眉角复登楼。强起清歌酬浩渺,欲罢难收。
北雁去悠悠,肯为谁留。春凋秋谢等闲游。何若携樽归月里,兰枻松舟。
一切准备就绪,虎哥儿出门先去后街找崔迄乔。
崔迄乔是虎哥儿的从兄弟,比虎哥儿大两岁。父亲崔孚宁是崔孚安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年崔孚宁钻研科举,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