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宗柳柳复述强调得如同承诺的安抚,直到她躯体的反应趋于平稳,才低垂眼眸道,“你伸下手。”
卞之之把手抬起,向他张开,竟显得乖巧文静,但宗柳柳眉又皱了,看得她突然很想,有点想,把手再举高些,为他一点点抚平。
她往后缩了缩,没敢做,明明总被说胆大妄为,可好像只是个胆小鬼。
“你又把你弄得一团糟。”宗柳柳是水灵根,修为不算多高,但精细度的把控很好,因为他最常做的是凝出清水,一丝不苟清理她的伤口。此时亦是如此,满手的细口子在血淤下生出,他眉头皱得更狠了,又拿出随手带的药物,托手上药却很轻,只是嘴上还没放过,“干净整洁点啊,少受伤,看顾好你的身体。是翻了刺围墙,对不对,那上面很脏的。后窗有棵树掩着,下次搭条梯索,从那儿翻出来,或者别的,多想想。你不是不会想,你就是会想事情,但不把你想前面。”
他应该是在叮嘱她,越说却越自己来气了,气闷地收拾好东西,松手抬眼一看,做顺手了一样,又去解她的丝带,像是想重新系好。
手按上去两个人都愣住。
卞之之缩不了了,后面就是墙壁,她鼓起胆看对面,宗柳柳停了手,应是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他闭上了嘴,头还垂着,气息匀而长,眼神静而平,满脸背光阴影,五官细腻不动,分辨不出来表情。
丝带上的手微松。
卞之之的心也微松,又好像落了空,砰的一声,坠了。但紧随其后,发带的结乍被抽开,她的头发也散开了,又被他的手重新拢起,一丝一缕,丝缕不落,一边再换一边,他的眼神只落到指间,看不太明白,似是心无旁骛,扎好两个活泼的结。
宗柳柳无事发生般退回。
丝结欢快在两人间随微风摇曳。
“去找小齿轮吧。”他直切入可以说出口的正题。
卞之之陡然抽脱而出,肃然不已脚步惊慌不定,迈出两步但却定住,浮亮的眸色尽是惊喜。
“小齿轮!”她朝这边唤道。
是秋柚所在的方向。
秋柚挪动了下站位,但卞之之视线不动,看来还是看不见她,所以就应该是,她顿时想到什么,往旁边看去,一堆凌乱的杂货箱上,铜金色的齿轮从破布条下钻出,很小的一枚,但蹦得高,对那头跳了跳,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卞之之冲跳了过来,失而复得,开心地把它捧起,接着,一边的人是在问,一边是换在她手心跳。
“你说你被我父亲发现了?还被关了起来驱逐消除?”
齿轮蔫蔫地跳一跳。
“但是你机灵自己跑了。”
齿轮高深地跳两跳。
“真聪明!”
齿轮当仁不让地跳三跳,接受了这份应得的荣誉,仿佛从战场归来的勇士,甚至跳高到在空中翻了个滚,但落回女孩的手心上时,始终轻若无质。
那上面有伤,伤要小心对待,自己看到了,自己学到了,学得超快。
金石觉得他果然聪明。
秋柚的目光在一人一齿轮中逡巡,压根听不到这个时期的金石说话,她又打量附近的宗柳柳的表现,他只流露些微惯有的迷惑,就对这副场面见怪不怪了。
看来的确只有卞之之能听到什么。
她在劫后的温情里敲击面板。
潜水空气:我这边转了下场。
潜水空气:你知道宗柳柳吗?
寒静梧:嗯,我也在转场。宗柳柳?对这个人没印象。
寒静梧:旧丰城以那等方式失灭,遗留下来的资料自然不多,大抵都与末任的卞之之有关,譬如那时的城主是卞家一系,又譬如,是卞之之在上任为城主后,把历来的石城改造为机关城。
寒静梧:等等,但是宗,姓宗,我想到了一个。
潜水空气:谁啊谁啊?
秋柚不禁被引起好奇,居然会让寒静梧没印象,可这样重要的一个人,看着与卞之之关系很深,应该一直有记录才对啊。
寒静梧:当时的丰城有四姓手下——袁,牧,慕容,宗。而卞之之的父亲卞世昌,他最重用的手下是宗孔武,曾亲手斩杀串通魔门的幼子。但后来魔尊伐丰城,此人又成了与其勾结之人。
寒静梧:此中模糊了两种说法,一是实为那名幼子所为,二是那名幼子代父顶罪。前一种的说法要分散些,与别处的史料相合,似乎确凿了诸多岁月,后一种来得太晚,再往后,丰城已灭,则已没有更多后续。
寒静梧:小师妹,你想信哪种?亦或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