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会变得这么冷漠?
“我记得,当时梁王一口咬死,是太子将蜡人放在高后墓前。所以,那个用来诅咒的蜡人,更像是梁王为了除掉您而设的计。”柳洲隐格外冷静,“若真是如此,梁王招招致命,我们也不能手下留情。”
那年的巫蛊案,最后草草收场。起因便是高后入葬时,棺椁旁边的一个蜡人。皇帝见此,心有不悦,身边的宦官赵翁又声称是太子宫里婢女做的手脚。皇帝大怒,行至东宫,在太子妃宫里发现相似的蜡人,瓜田李下,佞幸曲解其为巫蛊之术。
这事牵连到整个东宫,韩重光坐罪赐死。太子上疏请求自废,但清流官员执意保太子,皇帝拗不过,只能令太子禁足思过。
“那些人,把太子羽翼剪除,再无声无息除掉太子。却没想到柳家在东宫还有人。只要柳家还在,太子就不会出事。殿下,”柳洲隐眼神坚定,似含了千钧之力,“这是我父亲和高祖的约定,一诺既出,柳家竭诚效忠。好了,话说回来。刚刚我查到的那个线人,正是在高后墓前守灵的一个下人,她同时又是太子妃宫里的侍婢。事发之前,她就消失了,我也是找了数年,才找到她。”
“是她把蜡人放到那里的?”
柳洲隐道:“极有可能。我查了查那几年的归档,这样一个婢子,事发之前,被逐出东宫,正好全身而退,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她看起来很微不足道,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些宦官私下里亲近梁王,想要对太子不利,巫蛊是本朝禁忌,更是扳倒太子最简单的方法。”
还好当时,并无证据表明,太子也参与此事,再加上太子晨昏定省向来勤勉,文治武功皆不逊色,所以皇帝就没有由头废长立幼。
巫蛊就像皇帝心中的一颗刺,这颗刺拔不出来,太子就永远都别想光明正大登上皇位。
“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李弘泽长叹一声,“自然,我能伸冤,为自己求一个清白,可是,浩游,现在这个局面,明显不是一个人谋划的结果,而是多方拉锯的后果。他们此消彼长,我才能安稳度日。所以,我看起来很安全,实际上……”
“你很危险。”柳洲隐低头,方才傲然的神情有所收敛,“只要失衡,就是粉身碎骨。”
“我只要活着,就能威胁到很多人。宦官如石上苔癣,并无扎根向下的势力,却靠着皇家的阴凉有方寸之地,他们不会仅仅为了自身而去贸然加害一个储君。浩游,如果可以,你还是往边庭走走吧。”
柳洲隐似乎有些动摇,“不过,长安的事还是得查下去。那个婢子,叫阿蓉,现在在绮霞坊,当年许多秘闻,只能问她。”柳洲隐思忖半晌,“殿下,我先走一步,今日的马球,不能陪伴殿下身侧了。”
“你去吧。”李弘泽挥挥手,“父亲在,梁王也不敢有什么大动静。”
柳洲隐掀开车帘,一展袍摆翻身上马,“东宫卫许二、裴六一列人马随我前去缉拿人犯!”随着一声呼唤,一队缇骑跟上柳洲隐的马,荡起尘烟。李弘泽在车中心事重重,这意味着在行宫的数日,他要一人度过了。
谢宛回到平康里的绮霞坊,已近日中,她把东西给了阿蓉,自己则盘桓在门口,靠着旗亭的楹柱,信手把一缕红绡放进乞丐的碗里。
“老丈,上次回来,就不见您。您去哪儿风流快活了?”谢宛双臂抱胸,洋洋自得。她很喜欢和三教九流说话,这些人让她觉得真实。很多人一旦有了身份和地位,就会变得装腔作势——她不喜欢虚伪。
“没去哪儿,只不过去洛阳看了看。”老丈胡子头发已经花白,捻着红绡放进衣服口袋里,“多谢宛姑娘咯,今儿又能加餐。‘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小郎,来壶京市腔。”
“京城好玩儿的东西,平康里和西市有的是,何必舍近求远去洛阳?难不成老丈您是前朝人,去吊唁前朝故都?”
乞丐接了京市腔,倒满一碗,吸海般豪饮,“说起这洛阳,文脉比长安可深厚多了。自五胡起,长安就是角逐之地,迁都的迁都,南渡的南渡,你说说看,现在这长安城,有什么大才子或者……大儒吗?”
谢宛一时答不上来,好像确实如此。“来长安的人,不都是为了利?我也是。其实真说起来,我最喜欢的,是金陵和龟兹。金陵多得是迁客骚人,而龟兹高僧求法,也格外令人动容。”
乞丐哈哈大笑,惊吓到了打杂的小郎。小郎直呼晦气,捂鼻子后退几步,靠着酒垆翻起账簿。
“那……老丈这几日可有什么发现?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来绮霞坊闹事?这里的姐妹都不会武功,我只要出门行商,就很不放心。”
乞丐阖目陷入回想,“有几个身上有纹身的,还剃了光头,不过没闹太大。”
谢宛双拳紧握,等乞丐说出这些人是谁好去报仇。
“这些人你别惹,说不清楚是谁手下的。我能帮你喊武候来,和里正打点打点。你要知道,在天子脚下,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一旦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