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时云淡风轻,嘴边带着三分轻笑的神态,树林里那两黑衣人夹着皇上确实是直愣愣地冲着他们来的。
当年顾清莹生母去了后,顾轻舟曾打探过她的身份,他赎回那枚刻有“定”字的玉佩,拿着玉佩查到了京城,当时京城里关于顾清莹母亲和皇帝之间一事传得人尽皆知,当他听夫人提及皇上似乎对清莹有意,他便想过皇上也许是冲顾清莹来的。如若昨日劫持是皇上的安排,那皇上让他封侯,让顾家迁往京城,难道都是为了得到顾清莹?
顾侯爷越想越怕,手便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他忙掩于桌下,哈哈干笑了两声,“你昨日没睡好,糊涂了?皇上让人劫持自己?这是什么胡话!”
顾清莹本还以为是自己异想天开,可瞥见父亲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便心知她猜中了此事,顾清莹了解父亲,知道他不会与自己说,便不再追问,只是笑道,“说的也是,是清莹高兴过头了,都不敢相信父亲当上大官,所以疑心病犯了呢。”
“是吧?其实娘也不敢相信你父亲居然成了侯爷。”
周芳琦见侯爷神色突变,连忙应声附和,接着又说道,“上次菀瑜来说想吃莲子雪花糕,娘等会做一些,你给她送去。”
“好。”顾清莹甜声应道。
顾家一家三口都默契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安静地进食。
到了午后,顾清莹便带着食盒往黎家去寻自己闺中蜜友黎菀瑜。应门的依旧是黎家的阍侍李明,李明见是她一改平日傲慢的态度,上前恭敬道,“顾侯爷家小姐可是来寻大小姐的,小的这就去通报。”
瞧着撒丫子跑去的李明,辉婶不屑道,“平日要他请黎大小姐推三阻四,不站一炷香都不见人,如今手脚倒是突然变利索了。”
冬日寒风凛冽,顾清莹拢紧袖子笑了笑,从前她父亲只是小小副县尉,黎菀瑜的父亲是宁州五品的守城副将,黎家担心顾家有意攀附,故意接近她家的女儿,所以每次她来寻黎菀瑜,黎家主母都让门阍寻各种缘由打发她,有时她坚持,黎家主母怕自己女儿知道了会闹脾气,就故意让她站上一会才去通报黎菀瑜。
有次顾清莹来寻黎菀瑜,李明一会说大小姐睡下了,一会又说管家给他吩咐了事没空闲去通报,却正巧被出门的黎菀瑜听见,自此之后都是黎菀瑜来寻的她。
说来也讽刺,黎家防着别人攀附自己家,却又用女儿去仰攀远亲的范大将军家,她也是不久前从黎菀瑜听说她家表亲——荆州守城将领的小儿子范仲祺要来宁州,黎家安排他见了黎副将几个女儿,那个范仲祺相中了她,菀瑜三个月后便要嫁去新州京城。
顾清莹和黎菀瑜自小相伴长大,想到此后相隔千里,再难聚首,她们两得了空闲便往对方府里跑,顾清莹倒不在意门阍李明的为难,只是辉婶每次来都忍不住臭骂李明几句。
很快黎菀瑜就从黎家大门走出,黎菀瑜甫一见她就红了眼眶,顾清莹忙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马车慢慢驶向澜沧河,黎莞瑜惊喜道,“你瞧,澜沧河结冰了。”
“是啊,从前咱们摘果子懒得去木桥那边,就踩着冰河过去,你滑脚掉进河里,还记得不?”顾清莹想起往事掩嘴笑道。
听她说起自己童稚糗事,黎菀瑜瞋了顾清莹一眼,也笑道,“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事咱们才被家人逼着学会了凫水不是。”
两人闲话家常,顾清莹念及以后再难看到雪景,便要下马车去走走,因着天儿冷,她就让辉婶留在马车里。
两少女一青一蓝顺着澜沧河漫步而去,河上此时正结着厚厚一层冰,在旭日辉映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犹若千万碎银铺砌而成。
黎莞瑜感叹道,“没想到你也去新州京城,竟比我还早些。”
“是啊,我原先听说要迁往新州心底是不乐意的,可想到以后咱们能经常在新州相见,倒也不觉得烦厌了。”顾清莹笑道。
李菀瑜拉着她的手兴奋摇了摇,“我才是呢,本来想着远嫁到新州有些惧怕的,但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那你方才出门为何红着眼?”顾清莹打趣道。
黎莞瑜不好意思似的撇过头去,“因为咱们有三个月不能见了呀。”
“傻丫头。”顾清莹捏了捏她的脸蛋。
黎菀瑜长着圆圆的一张小脸,很是秀气可爱,性子也开朗活泼,就是遇事有些畏首畏尾,在顾清莹眼中她就像是妹子一般,顾清莹其实有些担心菀瑜难以应付京中高门后院的明争暗斗,思忖了一会说道,“你若真不想嫁,或许我让父亲想想法子。”
黎菀瑜却是摇了摇头,“反正迟早都是要出阁的,我父亲总想着攀关系求晋升,逃得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咱们这些当女儿的生下来便是要被嫁出去的。”
顾清莹闻言望着碧玺蓝天长吁了一声,两人不再言语,紧紧拉着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