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文已经被关在这方小院里五六天了。
自从上次在浔水县的街上被贺璋的人抓住,被逼无奈给他画了几幅画后,他便被打晕扔在了这院子里。
五六天里除了有人按时送饭,其余什么人也没有,送到的人也只是将食盒扔下便走,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他战战兢兢地呆了几日,一得空就开始琢磨,于是就连他这样的人也品出几分不对来。
那天贺璋给了自己一碗红色的浆状物,说是颜料,他没多想便用了,那红色的东西不小心沾了一点在手上,到了晚上吃饭时又被他蹭了一些在馒头上,没留心吃进了嘴里。谁知当天晚上他便高热不止,差点要去半条命。
如今身体恢复了些,他想,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下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丢在这里,得逃。
于是他搬了角落里的几个破花盆,摞在一起,颤颤巍巍地扒着墙站起来。
他本就大病一场,手软脚耙,这一通折腾下来已是头晕目眩正欲。
缓了口气,正欲手脚并用向上爬,墙上却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那阴影看不见头脸,只是一片黑沉沉的斗篷状东西,手里拿着一柄尖锐的匕首,仿佛连影子都闪着寒光。
贺二文抖着身子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就见月色下一张苍白至极的脸,和一片黑色的袍袖,随风起落。
贺浔茵在和玉坊住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早上,终于有一辆马车来接她去临江州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上浔水县所属的临江州府。府门庄严肃穆,门口的杈子外围了一群探头探脑的百姓。
马车直接将她拉到了州府大堂外,她下了车,被早已等在那里的一个文官模样的人接了进去。
“这架势,看这样是要升堂了,只是不知审的是谁的案子?”
毕竟是州府审案,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父亲的案子会放在知州大人的案头。
临江府知州是奉熙元年的探花郎赵庭芳,素有文采出众、君子端方的美名,当朝同平章事、崇文殿大学士,人称“文相”的陈文阁是他的老师。
此人为官以来,刚正清廉,明察秋毫,在百姓之中颇有贤名。
满堂肃静,一阵沉默中一队列队整齐的佩刀衙役从外进来,分列在堂前两侧。
大堂上方高悬“公正清廉”的匾额,堂外围了是层层叠叠看升堂的百姓。
贺浔茵在堂下一边,同领她进来的那个文官站在一处。
正发愣时,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循声看去,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而立青年正引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往堂上走来。
那青年神态恭敬却不见谄媚,腰背挺直,自有一派严谨恭肃的气场,正是知州赵庭芳。
那年轻人一身镶银丝白袍,衣袍上绣着祥云彩鹤的暗纹,行走摆袖间锦绣流光、暗香浮动,满身华贵却神情平静,被知州恭敬地引着也不显倨傲。
行至桌前,向知州点头示意后便坐到了堂下右首边——正是贺浔茵那日没等到的水沉。
她心里一惊,已经猜到水沉身份不凡,但究竟是怎样的地位才能让一方知州如此恭敬?水沉年龄不大,不可能会有比知州更高的官位,除非,他是宫里来的人。
正垂眸思索,就听堂上惊堂木“啪”地一响,赵庭芳肃声道:
“升堂。”
两边衙役手里的水火棍齐刷刷往地上一击,齐声高喊“威武”。
一阵沉默后,赵庭芳开口缓声道:
“日前,浔水县贺家村发生一起豆腐中毒案件,受害村民达十余人,本府命知县林宗德严肃查办,定要将凶兽捉拿归案。可那之后有人向州府递了状子,状告知县林宗德徇私枉法、包庇嫌犯,本府将此案提审。经堂前查验,本府已掌握该案证据,现升堂审理。林县令,”
知州向堂下右边说道,“你便在堂下好好听着!来人,带嫌犯。”
贺浔茵这才注意到林宗德竟也和她一样站在堂下,官服官帽严整,老老实实地揣着袖子。
她一撇嘴,这糊涂县官儿。
赵庭芳话音刚落,就见几个衙役带着两个人走了上来,正是贺父与那个在街上买了他豆腐的年轻人。
贺浔茵时隔多日终于见到父亲,不由焦急万分,忍不住脚步一挪,向前凑去,却被身边的文官轻轻拦下,向她摇了摇头。
贺父此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贺浔茵。
他在牢里并未受什么罪,此时衣着也算干净齐整,并未带着镣铐,只是连日的忧心让他的神情有几分憔悴。
他远远冲贺浔茵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那个年轻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脸色苍白,神色委顿,显然是已经受过一轮又一轮的问询,恐怕还受了刑,此时带着脚镣,表情恹恹地站在堂下。
赵庭芳照例问起那日情景,那原本凶悍指责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