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看見瑜,他拿了醒酒湯來,我們保持疏離都快一季了,我原本以為會是小春送醒酒湯進來。
「你宅子找好了嗎?」我拿過碗自己喝。
「找好了,也整理完了。」瑜訥訥的回答,他大概沒想到我此刻問他這件事,我盡量不看瑜的眼睛,因為怕自己心軟。
我想靠近時瑜一直把我推給龍首鎮,希望藉著一次又一次的推離考驗來確定我的心意,人可以堅定地抵抗人生和命運帶來的風雨,但考驗不應該來自伴侶,來自那個該跟自己一起堅定的人。
這種偽分手考驗很常見於少女,會考驗別人的人通常是因為自己不夠堅定,希望用他人的堅定來確定自己要不要付出,這就是在算CP值,我也沒好到哪裡,我也是先選擇瑜再考慮愛,講白了我們不過在交相賊。
「狼來了」喊久了,假的也成真,然後發起分手考驗的人才悵然若失,認為自己不是真的要分手,拼命挽回或自怨自艾。而我已經過了說違心之論的年紀。
我如果繼續享受著瑜的照顧,就很難離開這樣的禁錮,溫柔的牢籠有時比有形的枷鎖更可怕,因為你看起來明明很自由,實際上卻被綁住、動彈不得。
我果然不適合談戀愛,難怪穿越前我能單身這麼久,就是因為我太過清醒,又把每個人看得太惡,缺少談戀愛、結婚需要的昏頭和衝動。老師這個職業看過的怨偶,大概僅次於離婚律師,我剛穿過來、打算浪蕩過日的雄心壯志,隨著不知不覺太過認真而消弭殆盡,現在只想過退休生活了,再不抽身,我一定會認真看帳本、工作到去投胎,那不就複製貼上我穿越前的日子了嗎?
我一飲而盡,起床把字據拿給瑜簽,上面寫他每月用三百兩跟我租整個回鄉酒樓,含人力,讓他簽名畫押,等好了我就準備包袱背一背、去逍遙了。早在一季前我就該這麼做了。
「我不要。」瑜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種,我倆保持距離、相安無事的冷戰這麼久,他大概受不了了,果然……。
「你不要也行,我把人都解散,你也自由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應該還不至於餓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想像之前那樣辛苦工作了。」我怕我穿來這邊的死因仍然是過勞死,我得自救,而且沒離開瑜,我不可能去試試看跟首鎮好會怎樣,會有罪惡感,畢竟我差點把瑜娶進門,當務之急,我得弄清楚自己到底在跟神還是人作對。
「以你的能力,絕對能做到富可敵國。也許等以後你真的做出一番事業,你有自信了,就不會再把心上人往外推。我喜歡的人喜歡我,原本我們離幸福這麼近,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你寧願相信自己的怯懦,也不肯相信自己是最好的選擇,我們就不要再拉扯下去了,這樣沒完沒了,太浪費時間了。我覺得你需要靜一靜,你不出去,我出去。你先哭一哭,待會我再回來跟你談。」他哭成這樣,的確離不開房門,對整個回鄉酒樓的人來說,瑜是地下老闆,他的威嚴還是要顧一下的,我走出房門,結果門外小春站在那。
「老闆,你會帶我走吧?」小春不確定當我連瑜都捨得下,我還會留下什麼。
「會,陪我去趟三尺溝。」我本來就討厭販賣人口,所以像人牙子這種地方,我永遠不會踏進去,因為沒有購買就沒有販賣,反正回鄉酒樓的名聲早就打造好了,只要「白茴香」出現,多的是把孩子雙手奉上的父母,比起賣去人牙子或青樓,回鄉酒樓是一條相對好的路,回鄉酒樓甚至有自己的私塾,我退休前得救最後一次,因為我穿過來從來沒執行過這件事,會不會斷了某些人的生機,對這點我很介意,反正瑜不接我就得分家,那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應該可以去撈一次孩子。
去三尺溝這樣的貧民窟是一件相對危險的事,所以連馬伕都必須會一點武功,左右帶了十個侍衛,個個都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開道的是武善擇,如果凌帝今年照慣例開武試,武善擇應該會是魁首。
貧民窟的味道令人難以置信,車內小春放了薰香仍擋不住惡臭,在這樣的環境裡淘珍珠,上輩子的茴香其實是一個極為善良的人,她勇敢果決、疏離卻溫暖,對的事情再難也會做到,她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不擅長撒嬌,她的父母離異後各自有自己的家,她兩邊都沒有家,她的爸媽再也不是自己的爸媽了,一個需要挺直腰骨長大的人,如何能偽裝成一朵柔弱的花?她外遇的老公之所以會選擇小三,就是因為小三一副沒有他會活不下去的樣子,而人資小姐姐在先生眼裡,一個人也可以頂天立地、過得很好。
這點就是男人的通病,他們需要弱者凸顯自己的強大,滿足自己的英雄夢、男子氣概,我穿越前家裡從商,看過太多人,深知能屈能伸、滴水穿石,對付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示弱」,人資小姐姐是不屑這套,我是沒機會用。就算我深諳強者可以裝弱的道理,但教職中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沒人可以讓我紆尊降貴去演一把柔弱小白花,如果有一個我心儀之人出現,別說演柔弱小白花了,演林黛玉也行!
簡單結論:「會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