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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弈轮值巡防结束,与另一位将军交接了事宜,方大步流星地向军帐中走去。身边的小旗向他汇报战事异动,他听着无大碍,只淡淡“嗯”了好几声。
营帐外,他停住脚步,转身拍了拍小旗的肩膀,再交代几句,便卸了外层铠甲,径直掀帘入账。
帐中诸位将领齐聚,这若换了其它战区,显然是出了头等大事方会如此。可北疆不同,北疆数年安定无事,将领齐聚倒也成了不少事务商议的常态。
“沈将军。”主座的中年男人冲他颔首。沈知弈身着铠甲,抱拳算是还礼。
“既是诸位都到了,那么我便说了。”副将环视一周,沈知弈已然入座于主位之下。
他端起简陋木桌上的茶盏,也不管其中含着数粒分明的黄沙,一饮而尽。
北疆缺水,前线能有水源供应,本已实属不易。
而将领商议事务,倒也一切从简,没有他曾待过的前线那般官僚作态。
沈知弈是先前主将木弦惊亲自举荐而皇上特封的骁骑将军,按理说应为主事人,只不过经验尚浅,重大事务仍由当前的副将主事。
现如今主将之位空悬,只等着沈知弈立功,便可名正言顺的接任主将之位。
只可惜沙场平静,哪儿有能给他得到立功的机会?
诸将年事已高,皆是无奈而已。
“京中圣旨,豫王已重新获封北疆王,然而豫王久病于京,不能亲自至此,圣上体恤,特准豫王留京养病,派豫王世子代行管辖之权。”他简介概括了诏书的大意,复道,“诏书落款已是七日前,算着时日,世子应已启程有一段时日了,不日便要到达北疆。”
豫王世子?
“世子?”话音刚落,便有将领不屑道,“豫王尚且比当今圣上年少,世子能有多大?黄毛小儿,也敢来这战地?”
“此言差矣,”坐在他隔壁的儒将笑眯眯扯了句斯文话,“年少者当有不同于油滑老成者的气度。年少而成大事者,古往今来亦有之。再者,世子自幼养于京中,受皇上与诸位同僚好生教导,岂有不通政事的道理?”
先前说话的那位将领仍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恐怕是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不晓得沙场刀剑无眼,拿治国当儿戏罢了。”
儒将仍反驳道:“现如今北疆荒芜,人人都到调任北疆便是与流放无异,又有谁到了这儿不是受罪?”
他说罢,兀地想起什么来,仓促瞥了沈知弈一眼,见他神色淡然,似是没听清,便放下心来,又补了一句道:
“不想豫王当年沙场征战如何骁勇,养出的世子也是这么个不争气的。”
副将咳了一声,道:“且住,圣意不可揣度。世子代职乃是皇上钦点,说话还是得谨慎为上。”
他转向沈知弈,问道:“沈将军,你不久前曾于京中任职,可对这位豫王世子有几分了解?”
沈知弈定了定神,答道:“世子年十五有余,心性尚佳。”
这便无形中打了先前出言诋毁世子的将领的脸,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沈知弈身上。
副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顿了顿,又道:“军中虽不讲究虚礼,但世子毕竟是代行藩王之权,依着大统的礼数,我们仍应派遣一位品级高者出城接引世子车马。”
他的目光最终定在沈知弈身上:“沈将军,你对京中人事尚还熟悉。就由你带人马代领此事,可好?”
沈知弈心下一动,道:“将军谬赞了。我前去迎接世子便是。”
迎接藩王之礼,需得提前几日前往给驿站,并白日在郊外候着,实则并不是件轻松的差事。沈知弈答应得爽快,副将一面欣赏于他的气度,而另一面也不禁问道:
“同为朝臣,你可与豫王世子相识?”
一瞬间,豫王府席间的觥筹,醉花楼深夜的红烛,上元花灯下的金棕色影子,一齐涌上心头。
他曾以为再相见时,已是一别数年。
一片嘈杂中,他好像抓住了平静湖水中那一颗惊扰心绪的棋子。
他于是道:“相见恨晚,应是旧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