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霍洺遥被气笑了,“你爹还不疼你呐?”
“疼呗,我现在就是因为他而疼着呢,话说,阿公可从来没这么对我过,我身边有阿婆护着,饶他也不敢,也就娘你脾气坏点,跟我一样……”姜烟微噘嘴,与她抱怨着。
霍洺遥微急道:“就你不知福,还说道起我来了。”
“可不是嘛,娘小时候和比我还胆大妄为,在姑苏那儿与人比爬树、打马吊、比剑、赛马、凫水,愣是一样没输过,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啧,姜烟!没大没小的。”霍洺遥佯作气恼,嘴边却还挂着一抹笑,她骄傲地仰头道:“哪能怪我胆大妄为?只能怪他们都不如我,一样都没能比过我,还偏偏喜欢一个个向我宣战,结果自己摔了个大屁股墩,我反而却与日俱进,不过话说回来,你在坞昔镇不也是个小霸王么?都能称霸一方了,和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容青哦,也就是春华的儿子,一起组了个霸王花小队,天天去为民‘造福’,忙是帮了,但帮的都是倒忙。”
“哪有!容青哥上月还与我写信说他给吴姨家的田松土,给福贵家的鸡喂谷子,给彩儿家的林子灌水呢!”姜烟气恼道。
“是是是,霸王花小队是为大家好的。”
“那当然是……”
为大家好,更是为阿公治理下的坞昔好。
绿水沃田,美池翠竹,还有袅袅炊烟……
姜烟突然低头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道:“娘,我想回坞昔镇了,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去?”
“怎地了?你不喜欢京城么?”
“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感情,对这儿的人没感情,这地儿就喜欢不起来。”
“而且,来这儿有好多不愿意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又要去宫里问娘娘安,陪她们说说话,又与其他官家的女娘来往,去府中做客送礼什么的。”
“娘,你说……指不定哪天圣上一高兴,或是哪家的儿郎看上了我,我就被许出去了。”
“哪来的这么多自信?”霍洺遥乐道。
“哪是因为我自信?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厉害的爹!我!姜烟!可是大越丞相的嫡长女!还是独女!自然有许多人眼巴巴地瞅着我的亲事,娘你信不信,我及笄之礼当天,上来说亲的能将相府的门槛给踏破了!你就忍心我这么早出嫁吗?”
“而我在这儿待着,不过是多分一份人的口粮而已,我嘴又挑,那么我这样,待在京城还有什么意义么?为什么不可以选择回坞昔镇呢?这样的话,哪边都好。”
霍洺遥左右摆摆头,道:“可是你爹爹在这儿啊,你不想陪陪爹爹么?好不容易能来一次,看看他,来这儿住上几日。”
姜烟叹道:“娘,你都为爹爹妥协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能让爹爹走下丞相这个多劳的位置,与我们一起回到坞昔镇生活呢?他日日操劳,天天对着那公文,这对身体也不好啊。”
霍洺遥仅仅摇头,笑着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又道:“你爹爹忙,但不是真的不想你,对你好的人不一定要出现在你面前,他也就明面上说不让你出府玩,其实压根就没让人看着你,不然你昨日连院门都出不去。”
“哦……”姜烟还是没什么反应,垂着个头,一会儿她又慢吞吞地道:“我知道爹爹念着我们,也知道他在这儿脱不开身,阿公阿婆跟我说过,爹爹身居高位,为国为民,是时时刻刻将脑袋悬在断头台上的,大越新帝方上位几年,边境总是有战争,朝局不稳,而阿公这个主心骨退下后,就将所有的责任与负担压在了爹爹身上,所以……”
“所以让你体谅他,对吗?”
“嗯。”
“那看样子,你不能体谅他。”
姜烟不满道:“怎的能这样说?娘,我可是很明事理的,从来都没跟爹爹闹过脾气,前些年我们离开相府的时候,我都是安安分分的,不哭不闹地坐上了马车,也没有耽误行程,这些年每回来京城看几眼,十次来就有十次遇上那么些个人,次次提心吊胆,我也照样没抱怨过一句,这怎么就没体谅爹爹了?”
“爹爹除姚党,与他们斗的时候,我还不是照样要往他们府中去拜会,那些繁多无趣的宴会我也没缺过一次席,受着些冷言冷语,一人杵在那里喂鱼逗鸟,我又何曾怨怼过?”
“可你现在还是想让他多关心一下家里是吗?因为你觉得我们这次能安全地抵达京城,路上没有刺客,没有追杀,就说明他已经解决了对家是不是?”
“不……”姜烟偏头过去,不看她,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以你那心思,猜到应该不算难,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对不对?”
是吗?
是吧。
她早就该知道,盛风和石头在她到了京城之后,半月未出面的原因。
她早就该知道,那日爹爹从暗鸦回来时,为什么血腥味浓厚,散了好久才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