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阵仍在行着,紧随他们其后。
而姜烟他们能明显地听了出来,声音的主人已经开始有些烦躁:“我既已出来,便得将那箭头对准我了,若真是伤了无辜之人,我可是会生气的,到时候,也保准会不会给你们留全尸,你们的家人也保不齐……”
此话一出,那箭阵便如泡沫空影般顷刻消失了。
姜烟几人闻声望去,一戴金红色甲面的少年长腿一迈,懒懒地从大树后转身出来,颀长的身影立在树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如缀星光,轻佻招摇,眼尾勾着人的魂,眸中却是冷冷的寒意,倒是与这气候相应。
少年一身青玄色大氅,还未及冠,手执一本经书,长剑靠在树边,乍一看,似林中仙神。
他就处在姜烟等人前方不出十米,向他们倾身作了个揖,缓道:“诸位十分抱歉,实是对不住,其人皆是朝我而来,因我而得此祸,扰了诸位雅兴,是我的不是,现下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就这玉佩有些分量,若不嫌,便当歉礼赠予你们,日后若有缘,必再持礼上府致歉。”
“……”
几人都没回话。
姜烟看着他将玉佩从腰间取下,拿在手心,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那玉佩是清亮的翡翠,下面坠着蓝青色流苏,一眼就能叫人辨出不是凡品。
别说,还怪好看的。
姜烟直觉他并无恶意,便从“保护盾”后面窜出来,对他道:“来者何人?为何不报上名来?”
姜烟刚一跳出来,盛风和石头就已将剑刃微倾于身前,向少年投以警示,但并未阻拦她。
少年见状止步,停在他们前面,道:“江湖中人,四处皆可为所在,无定居便是无家,人所谓,无家便无姓无名,怎地与姑娘报上姓名?”
姜烟特别想回他一句,活在世上要是连个能被赋予生命意义的标志都没有,那岂不是没头没脸?白在人世走一遭?
这不是潇洒,是无能!是懦弱!
这些话,她也就在心里乐乐。
姜烟道:“或四世同堂,或单代一支,所以为家便是家,所以为人便是自我,他人所论皆是虚妄。”
那少年笑了声,不紧不慢地道:“季宁,字钧昭。”
“字是哪几个字?”
“还没想好。”那少年微微仰头,似在叹气,他又看了一眼姜烟,在她眉眼停留片刻,微恍神,他终道:“钧昭,秉轴持钧,昭如日星。”
“是个好名字,谢谢。”姜烟伸出手,摊开手掌,平摆在他面前。
季钧昭这会儿倒是有些迟疑了,并未立即动作。既不是他舍不得这玉佩,又不是说这玉佩有多金贵,而是……要赠予她,怕还是有些不妥。
“这玉佩……莫不是与公子有些牵绊?既是这样,那我便不收了。”
“非也,只是个玉佩。”
所以?只是个玉佩?却不给她?
那么好看的玉不要白不要,她平日里是大度,但这一路来的追杀确实令她不喜,胆战心惊的。瞧他这样,这么诚心,还对它这么不上心,那她……便收了吧。
不过,姜烟倒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她笑道:“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季钧昭,交个朋友吗?”
话止,季钧昭微微侧头,似在询问她,却将玉佩放在了她手心。
姜烟解释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近些年亦少来,但以后,应是要在这儿长住了,我觉着你的性子与我投缘,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不是进京的,是离京的,应该要好几年都不回,往后回来也不一定能见。”
“我可以找你,你要往哪儿去?”
“梁国都城,义良。”
季钧昭随口说了一个地方,想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姑娘。”小佩扯了扯她的手,在姜烟身旁劝道:“我们快些走吧,这地儿太危险了,而且今日约摸着离关城门不远了,再不回去就真的回不去了。”
“好……”姜烟点点头,转身跟着他们走了,而刚走了没几步,她又回头,对着他说了一声:“季钧昭,回见。”
“嗯。”
季钧昭敷衍似的回她,一只手已将经书收回胸前,一只手放在剑柄上,脚往后退了一步,冰冷地望着那些人。
……
剑的锋芒似闪耀着月光,碎片似的翩跹飞动,影若榕树枝,摇曳步舞。
……
夜,终于静下来了。
翌日,丞相府——
姜烟毕竟年纪不大,离及笄还有些年月呢,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霍洺遥在餐桌前静待许久,已是一忍再忍,一压再压,终究是忍不了她了。
下人们只见霍洺遥气势汹汹地从前院出来,似飞一样地进到姜烟院里。
看姜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