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主事顶破天六品的官,你我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三品,顾忌他作甚?”吴德鑫不以为意,“说白了就是个商人。他爹那个官不就是花钱跟那些没根的人买的吗!这事谁不知道?”
“行了!当了这么久的官,颟顸了?什么话都外说?”张柳春见他越说越不顾忌,忍不住斥了一句,随后又软了软话根,“这话你搁我这说说就得了,往外一字都不能蹦出去。”
吴德鑫见他板了脸,空吧唧两下嘴,也就没说什么了。两人都沉默了,堂中瞬间安静下来。俄顷,张柳春开口:“来人,去把赵檐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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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庐县。
空荡荡的街上,三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正站在屋檐下躲冰雹。
宋乾:“你是在怀疑,翡翠扳指不是他的?”
六顺回忆了会儿:“扳指确实有些大,而且他的拇指上并没有常年佩戴扳指留下的痕迹。”
言福又问:“你们觉得陈旺达缺钱吗?”
“难说。”宋乾瞥了她一眼,“官字两张口,下面的人想要喂饱这两张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六顺倒和宋乾持不同意见:“这陈旺达毕竟是桐庐县叫得上名的米铺老板,单看日常开销和酒局应酬,想来是不缺钱的。”
言福不对二人的答案做出任何评价,接着又说:“还有一事,桐庐上一任知县到任两日就猝死了。而在他去世的前一天,他拜访了桐庐县大大小小十二家米铺。陈记米铺,是他去的最后一家。”
宋乾挑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她:“你不会怀疑上任知县的死和那个米铺的陈旺达有关系吧?”
“凡是在死者生前与其接触的人,在无具体证据排除自己的嫌疑的情况下,都有可以怀疑的理由。”言福静静看着落在地上的冰雹,声音平和,“更何况死者在与他闭门谈了半个时辰后,回衙门,锁了门窗,中途没再与人打交道,及至次日天明,衙门点卯,发现人死了。”
“前后两件事之间,隔了将近六个时辰。”宋乾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看去,“可若说陈旺达和死去的知县有关系,未免有些牵强。”
六顺琢磨了会儿,说:“其实对于厉害的杀手来说,锁门窗与否并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
“……”
言福沉默了,她对这个世界的高武力设定,持反对意见。
原因无他,只因她无这等身法,须得借靠他人之力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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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死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就像落水死亡,有意外溺水,有死后被人抛入河中伪装成溺水,有被人按在水中强迫溺水而亡等多种情况。”言福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折叠了四次的宣纸,:“这是冯承的验尸报告。”
冯承,前浙州桐庐知县,到任两日,猝死。
她展开纸,说:“死因只有两字猝死,却没给出可能的原因。这不合规矩。
“《大齐律》中对仵作验尸的细则要求中提到,仵作验尸,不可凭信他人言论,须令酒醋将尸体洗净,从头至脚仔细检验,检验中需唱和验尸情况,方便记录在验尸报告上。
“可这份报告对死者验尸情况写得极为潦草,甚至有涂改的痕迹。这大忌,也不合规矩。
“一个知县,到任两日死亡,仵作验尸报告中有涂改遮掩的痕迹,这些零碎的信息凑在一起,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闻言,六顺神色有些凝重:“爷是怀疑冯承的死,有问题。”
“也许没问题,只是桐庐仵作的验尸水平不高,衙门上下松懈怠懒,不干事。”言福将纸给宋乾,“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杀。”
说着,她抬眼:“麻烦宋盟主将被涂掉的字,恢复一下,我想知道涂掉的是不是错字。”
宋乾拿过纸,对太阳举起来看了看:“这是验尸报告的原件,这类文件不应都在衙门的卷宗里吗?你人未至衙门,这些又是从哪拿的。”
他知道言福隐瞒身份入桐庐,是为了避开官府的耳目。而调阅这些官府卷宗无疑是在暴露身份。
这种事,言福不会做。
那眼下这张纸是从哪来的?
他很好奇。
言福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家严将冯承之死的卷宗和调任文书一类的东西,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