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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州。
巡抚衙门。
高大辕门,旗杆大坪,八字墙。
这是浙州巡抚衙门的规格。有齐一朝,巡抚为地方和最高行政长官,掌地方军、政、财三方权。
其下又有: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
分掌地方的民政财政、司法监察、军事军马。
另外还有总督一职,但不常设,齐朝过去的两百年担此官职者屈指可数。有设总督一职时,总督品阶高于巡抚,但主掌几省军事,不掺政事。
“什么意思?这新上任的巡按还兼桐庐知县?这以后在浙州谁能管得了他?”浙州提刑按察使兼都指挥使吴德鑫拿着京中送来文书,重重拍在一旁的案桌上,“上头怎么说?这人什么来头?”
“没有。”浙州新任巡抚兼布政使张柳春摇了摇头。
“没有是个什么意思?”吴德鑫性子急,他说了那么多就听张柳春给他回了两个字,自是有些不满。
“上头没有说什么。”张柳春耐着性子说,“这人是皇上密诏的,上头能漏点消息告诉我们已是不易。除非等人自己拿着调任文书和兵部勘合来,不然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吴德鑫这会儿冷静下来,试探着问,“是要继续查那事吗?”
“什么这事那事!”张柳春忙喝住他的话,稳住声音,“我们两不过都是刚被提上来新官罢了!”
“啊对对对。”
见张柳春这般反应,吴德鑫知道自己的问的有些过了,但他毕竟是一省的刑名,也不杵,随意应了一句,就转了话题:
“除了京都那个商人送来的东西,这两日陆陆续续又收到了鲁州、饶州、晋州等地的商户以各州县的名义送来的棉衣和粮食,不多,但也够一县的两日的口粮。
“倒是靠得近,又富庶的南直隶商人屁都不给一个!这是为什么?不就跟八仙桌上的灯笼,明摆着吗!”
“这种捐赈全凭良心。”
张柳春是个谨慎的人,话总是点到为止,听得吴德鑫很是难受。
“你不将话说透,我说。”吴德鑫斜看了他一眼,“去年鲁州河口决堤,从浙州调粮食。一开始说好,浙州出粮,南直隶出船。结果三十万石粮食,他们就给了五十条船!要不是当时正好有北上运粮回来的空船,这赈灾的粮食就不能按时送去鲁州。当时的巡抚为此事参了他们一本。”
说着,他拿起茶案上的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这事本就是他们不道德在先,被参了之后对于自己的错只字不提还反咬一口,说浙州运输延误,以致南直隶征粮、护漕等地方难上加难,更是不要脸的说这次调粮赈灾能及时完全,全是他们顶着难办好的!好嘛这下他们成了力王狂澜的英雄了……”
“行了。扯这事干嘛!”张柳春出声打断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若是再不阻止,这吴德鑫能将浙州和南直隶这话两百年的大大小小矛盾都说一遍。
吴德鑫有些气:“什么叫扯这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南直隶的那帮老匹夫给商人下了话,不给咱这捐!”
“你看你这嫉恶如仇的样子。”张柳春看着他,“要是南直隶几个省真给你凑了几船粮,你一边骂他|娘一边又收他粮,可不就正好让人家看了笑话?”
吴德鑫心里那口气被他这话一堵,反倒散了,人也安静了下来,打着官腔将话接了下来:“好歹是救命的粮,浙州九个县那么多人都指望着粮食过冬呢!”
是真指望百姓靠这点口粮过冬,还是有些别的心思?
张柳春也不点破他的话,望着堂前的梧桐树,叹了口气:“再难也就两个月了,熬过这两月,明年开春就有盼头了。”
两人的话刚好在停下的当口,外面的差役来报:“抚台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谁啊?”张柳春问。
“是从京都来的那位赵檐赵公子。”
“他来做什么?”张柳春疑惑。
不等来报之人回答,吴德鑫就怼了起来:“一省巡抚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吗?叫他在值房候着,等什么时候抚台大人有空了,再喊他。”
吴德鑫是个鲁州汉子,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又是个掌刑名的人,与人说话总带着点刑讯逼供的压迫感,和上官交谈时还好些,和下面的人说话自是不会收敛,更何况今日他本就有些火气,一句话说完,他的气是顺了一点,可来报之人却吓得大气不敢喘,怯怯地往张柳春那边看了一眼。
“让他在值房候着。等我和臬台大人这的事结了,在传他。”张柳春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也就顺着他的话,吩咐了下面的人,“这儿没你的事,先下去吧。”
等人告退走远,他才接着说:“赵檐毕竟是京城来的,他爹好歹户部主事,加上这次捐款捐粮又得皇上赏赐,不管怎么说,等会儿见到了,你这脾气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