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次提起那天发生的事,蘅华都忍不住苦笑:“我一朝受命回京,没想到却拖累了你与左姑娘。还有舅舅与贺家,如今只怕是都被架在火上了。”
皇帝显然是预谋许久了,或许从蘅华到朝林府开始,他就准备起了这场漫长的布局。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蘅华与贺韵之的私下往来,知道贺韵之一直心系的左玉姑娘,知道左玉寄住的宋家母女,甚至于调查过了骆家与曾家的关系。
到现在,宋玺元还记得他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时,自己遍体的寒意。
为君者,真的很会拿捏每一个人的弱点。
他的弱点,是母亲与左玉,蘅华的弱点,是母家唯一剩下的舅舅骆沽。
皇帝可以保护好他们的弱点,要求就是他们要完成自己布置的差事,确保变法的措施万无一失,好在史书上位这位明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玺元没得选,蘅华也一样。所以他们这一离京就是近六年,几乎走遍了太羲的每一寸土地。
数不清经过了多少村落,在田间地头多少次与农人推心置腹地交谈;也数不清得罪过多少商户和士族,将他们作恶的倚仗一一记录。这些年好几次都几乎和阎王爷擦肩而过,皇帝最初派给他们的四十余名护卫和暗卫,已经死了大半,逃了小半。
蘅华有时候甚至会问自己,到底是他的父皇低估了这一趟任务的难度,还是本就有意如此?
好在这一趟自西绥府而过,再经过临王的几处封地,他们便算是任务完成,可以回京去了。
算着时间,没准能在正月里赶回去,正好可以让宋玺元再参加一次会试。
宋玺元心中又何尝不着急,他被迫答应的这场豪赌,不单堵上了自己的前程,还赌上了母亲与左玉的安危。自三个月前他们入了西南一带,便再没碰上一处可以送信的驿站。还不知道等不到信的左玉与母亲,该如何不安。
将怀因送走后,他便让人护送蘅华去西绥府,自己则是依约留在了摩尼镇。有他在中间斡旋,摩尼镇的人倒再没有难为李修齐等人,只是还是说什么都不肯放人,一定要十二首领亲自来致歉。
即便宋玺元已经给宋玘送信回去,李修齐还是一日比一日焦灼。
尤其是史老伯派人来报信,边关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没有大的伤亡,可是也把奇游军拖得疲惫不已。
“这奶奶的潭国孬种,不敢明面上打,就这么隔三差五地恶心人。”
史老伯气得不行,来送信的时候忍不住给李修齐抱怨。
李修齐却没有跟着骂,而是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除了潭国呢?”
史老伯愣了下:“除了潭国?还有谁?”
宋玺元在一旁补充:“还有临王呢?”
李修齐点头,史老伯则是皱眉想了想:“临王那边没什么动静啊。”
安善府距离边关更近,连西绥府这边都收到了消息,封地就在安善府的临王,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史老伯,除了赶去边关的兄弟,现在西绥府的营中还剩多少人?”
“十二部是分六批走的,如今西绥府只剩下了丑辰队留守。”
“派一个小分队出去,到安善府、塔东府、诏乐府去探可有异常?”
这三府都是临王的封地,史老伯当即就察觉出不寻常了,他郑重应了,匆匆赶回去调拨。
李修齐在屋内转来转去,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隐隐透出丝青意,宋玺元看得心中一跳,强行把人按下来。
“你先保重好自己,别忘了,宋玘已经有孕了。”
宋玘有孕的消息是几日前刚刚送来的,李修齐已年过三十,自然开心不已。他听了宋玺元的话,倒了杯热茶端在手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滞留在摩尼镇足足半个多月,连候在史老伯家中的蘅华也有些焦躁了。
可是史老伯却再没派人送信来,一切似乎都向着他们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去。
就在这日益凝重的氛围中,十二首领终于回来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来了摩尼镇捞人。
宋玺元见到十二首领的时候,有些意外。他以为会看到一群身高八尺的硬汉,结果没成想这十二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龄最大的是寅部的将领丁姜,是位头发花白的六旬老太,年龄最小的是申部的首领山达,竟是个十来岁的蓝眼少年。
他低声问一起跟来的怀因:“申部首领是异族人?”
怀因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边关这样的人很多,两国交好时老百姓也会相互通婚,但是交恶时,他们这样拥有两国血脉的孩子就倒霉了。”
听起来,这位山达首领的经历可能还比较坎坷。
十二首领带了两大箱礼物,又道歉倒得诚恳,摩尼镇镇长这段时间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把人放了。
刚一出摩尼镇,李修齐便迫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