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他们走过一条长而狭窄的走廊,在快到走廊尽头的地板上看见点点污红的、干涸的血迹。
水月顿感一阵心慌,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那血越来越多,由一点一点的痕迹渐渐串成一条血线,延伸到看不清的远处。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水月走过长廊,站在长廊后头那方平常用于拍卖古董的大厅里,赫然看见一副堪称人间炼狱的图景:
只见厅堂四周零散着一大堆小型人的尸体,死状都十分凄惨。他们被人以虐待的手法折磨过,都不是完整的躯体,数量大概赶上偷盗团捕捉总数的一半。厅堂里飘着血霾,腥气浓得无法消散,令人作呕。
而位于中心的拍卖台上,在四周煤油灯昏沉黄亮的光线中,身着公主裙的少女丧尸跪跌在地,双手捧着一个被砍掉手脚的小型人的尸体发怔。
“阿芙娜!”水月呐喊过一声,朝对方奔去。
公主机械似的转过头来,神色凄惶的脸上挂满还没干透的泪痕。
水月跑到她身前,正想问她怎么回事,却见公主浑身哆嗦,唇齿发抖地开口:
“水、水月……”少女无助地望过她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染满血污的裙摆,“他们……他们在我面前、杀掉了……全杀掉了……拍照……拍了照片……”
公主脸色恐慌,语无伦次地叙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眼底又涌出泪水,她把话魔怔地重复了好几遍,痴痴癫癫地呢喃不停。
水月震惊地听着她的诉说,抬起手臂轻轻揽住对方,脑中漫起一个绝望的认知——一切都完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把要用来除掉公主的刀是什么了。
第二天的报纸上,「皇室公主监守自盗虐杀小型人」的新闻占据在整张报纸最显眼的版面上。
那些尽管颜色黑白但仍然触目惊心的照片被不加掩饰地放在版图的正中央,报社编辑的撰词写得详尽又偏激,像一把挑子挑开了全城民众喧嚣舆论的口子。随后便是有心之人的添油加醋,自诩知情者的胡编乱造,不同阶层的人各为其利的诬蔑与陷害。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无人深究新闻中消息的真假,所有人都将口舌的利剑刺向了黑白图片里那个手捧小型人尸体的少女——尤其在她平日里因为常常支持公益而在大众眼中留下爱护小型人的好印象的前提下。
水月深知舆论是把双刃剑,它有着世间少有的其他兵器难以匹敌的锋利,当拿起它的群众想要处决某个人时,那个人很难剑下抽身。
不出三天,公主便被皇家警备队的人抓起来关押进牢里,之前那个爱争功的警员也参与了对殿下的逮捕,在为少女戴上镣铐的那一刻,他那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其作为感到难以置信的惊诧——毕竟上一次见面他还在为帮殿下找小型人而伤脑筋,没想到如今的结果竟是这样的讽刺。
说心里话,他其实并不相信少女真的干出了那般恶行,可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有为殿下发声的必要性。他不想招惹麻烦。
水月在公主被关押后从意识中与紫鞍沟通起目前的情况,并急问对方的追踪结果。
“只要找到了剩下小型人的关押地点或是组织头目的藏匿地,一切还有转机。”她凝肃道。
“但是水月,我还没有获得有效的地点信息。”
少年告诉她那个狙击手自从离开教堂以后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组织的人接过头。“我想他应该也害怕组织的人像对待那个上线一样杀掉他来防止秘密泄露吧。”他对水月说。
“不会,”水月说,“如果偷盗组织从一开始就打算找人盯紧上线,那么必然会优先选择对偷盗小型人事件不知情的人来执行任务,这样的话那个狙击手有可能是从外头雇佣来的,也有可能是组织另一个部门的成员。”
“如果他是雇佣兵,那他一定会为了剩余的那半佣金去找组织;如果他是内部的人,也不会因为解决掉上线而被杀害。”
“所以紫鞍,”她拜托道,“请你继续跟踪他。”
片刻之后,脑海中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好,”紫鞍关切地提醒,“但你那边要小心,因为公主被关押随时都有可能影响到你。”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