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近两年身子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犯糊涂，说话经常颠三倒四。大夫建议云蒲无事便陪陪老太太，是以这几天云蒲用了早膳就来寿安堂了。
云栖许久不曾陪祖母说话，她知晓祖母身体大不如前，可她今日才发觉，祖母苍老了很多，她的鬓角长满了斑，头发银白如雪，找不出一丝黑发。
“祖母，孙女今日起得晚了。”云栖愧疚地说，“往后孙女再也不睡懒觉了。”
“你这句话，祖母听了有上百遍了。”老太太指着耳朵，笑道，“祖母都要长出茧子了。”
“你呀，从小爱睡懒觉，祖母不是不知道，请安而已，你有这份心就足够，早点晚点都不碍事。难道祖母是个苛刻刁蛮的老太婆吗？”
云栖莞尔道：“苛刻刁蛮这个词怎能跟祖母搭上边，祖母分明是宽厚大度。”
老太太咯咯地笑出声，她低眉看着云栖，孙女似乎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从前的杏眼水汪汪的，现在的眼睛，瞧着含有风情。
她恍然想到，孙女已过及笄，不是小姑娘了。
婚事呢？老太太蹙眉回忆着，孙女根本没有婚事，和国公府的二郎君成天游山玩水，至今没个说法。
老太太的笑容慢慢消失，她一脸严肃地问道：“栖栖，你跟国公府的二郎君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云栖有点没反应过来，祖母突然问她跟卫元朔是什么说法，她也着实答不上来。
云蒲把茶盏搁在桌案，静静地等着女儿的回答。
这件事早该有个说法了，在他看来，卫元朔的家世外貌皆是出众的，对云栖是千般的好。
身为父亲，他挑不出卫元朔的缺点。
若非要说缺点，那就是这孩子不够勇敢，既然喜欢他的女儿，为何不来提亲？
朝中的大臣甚至调侃他，得了个好女婿，人人都认为国公府和伯爵府以后会成为亲家。
卫元朔不提亲，难不成他要去国公府问一问，你们何时来提亲吗？
他与夫人辛苦养育的女儿，聪明乖巧，即使是爱闯祸了点，也不至于沦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
何况除了卫元朔，还有别的青年才俊喜欢他们女儿呢。
老太太见云栖答不上来，说道：“国公府的二郎君是一表人才，你眼看着要过第十七个生辰了，婚事仍没有着落。你表妹云熙小你一岁，过完年孩子都要生了。”
“你母亲帮你相看的郎君，你说要和喜欢的人成亲，好，你父亲母亲由着你的性子来，现在成什么样了？若你喜欢国公府的二郎君，应当要问问他的意思了，他若无意，咱们趁早跟他一刀两断，汴京城的好郎君多得是。”
云栖欲言又止，她的唇角下垂，脸色紧绷着。
祖母的这番话，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躲避了将近两年，始终要面对婚事这个难题。
直至现在，云栖依然觉得成亲这件事离她很遥远，因为她无法想象，无法接受她要离开伯爵府，嫁到别的府上生活。
要和卫元朔成亲吗？和他成亲，便要嫁进国公府。国公夫人是个好相处的长辈，卫国公面冷心热，而卫元朔，是最了解她的男子了。
云栖默了半晌，说道：“祖母，我会认真想想的。”
“栖栖，婚事需要深思熟虑，咱们不着急。”姜秀琴第一次感到女儿开始重视婚事，柔声说道，“你好好思忖一下祖母给你讲的话，卫元朔若是无意，咱们不与他来往就是，但母亲觉得他待你甚是特别，倘若以后你嫁进国公府，日子不会差的。”
姜秀琴凭着卫元朔这几年的表现，她觉得这孩子是真诚地喜欢着自己的女儿，可她也是不明白，卫元朔为何不来提亲。
云栖应道：“女儿明白。”
“国公府的二郎若是不行，那将军府的嫡子倒是不错。”老太太叫得出名字的只有这几个了，她苦口婆心地说，“祖母不是要你随便嫁出去的，成亲是要嫁好男儿。”
“贺老将军跟你父亲是知己，他的儿子忠厚实诚，带兵打仗多威风，你祖父自幼习武，可这辈子最遗憾的便是没当将军。你嫁进将军府，日后谁敢欺负我的孙女？”
云栖扯唇笑道：“祖母，您想得太远了，贺昀……孙女跟他在一块儿，不出三句就要吵架了。”
“吵架？”老太太嗤笑道，“夫妻俩吵架是稀松平常，你别看你父亲是文人雅士，却是没少气你母亲。他有事憋在心里，让你母亲在那儿猜，到头来怪你母亲不体谅他。吵架不可怕，不讲道理才可怕。”
云蒲汗颜道：“母亲，您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