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柔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
次日,谢原很早起身回城,早膳都来不及用便去向李耀道别。
李耀有早课,习惯早起,谢原交代那两人的处置时,李耀还在批阅文章,过程中头都没抬一下,听完后说了句,放心。
谢原见惯不怪,也的确放心,正欲告辞时,忽然想起什么:“小婿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岳父。”
李耀:“说。”
谢原想了想,说:“回门时,岳父曾告诉小婿,岁岁不是会我的负担……”
他才开口,李耀的动作便顿住,抬起头。
谢原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些,便继续说下去:“岁岁聪慧,心思剔透,与他在一起,小婿常感惊喜,又或受益匪浅。想来,这些都离不开岳父岳母的教导。”
李耀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湿帕子擦手,目光一动不动打量着谢原。
谢原眼观鼻鼻观心,站姿端正。
李耀丢了帕子:“所以呢。”
谢原一怔。
李耀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口,嗓音清润许多:“你从前如何看她?”
谢原思考后答:“从前相处,经历不多,只觉得她性情温和,乖巧动人。”
李耀笑了一声:“那现在就不温和,不动人了?”
“不,”谢原毫不犹豫:“她从未改变,依旧温和动人,只是小婿从前,看到的还太少。”
“现在你就看全了?”李耀的每一次回话,几乎是贴着谢原的答案问出,仿佛早已料到他会问什么,答什么。
谢原正色道:“请岳父明言指教。”
李耀缓缓起身,他已过不惑,却半点不受岁月欺压,即便不曾习武强身,修长身形始终挺拔端正,周身环绕一股冷厉肃然。
“你已是岁岁的夫君,所以我不跟你打哑谜。”
“过去,你或因不够了解,或因道听途说,对她有些误解,甚至对着门婚事的利弊自有一番分析,而今相处下来,正如你所言,你欣然于她的聪慧带来的意外和惊喜,或许正在改变对着门婚事的看法,觉得她是一个越来越合意的贤内助。”
李耀来到谢原面前,淡淡一笑:“可然后呢?”
谢原拧起眉头。
“所谓贤内助,是站在你身后,为你操持家业,分担内务的人。但接着,她或许还会继续向前,来到你的身边,与你并肩齐行,甚至有朝一日,走到了你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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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眼泛精光:“那时,你还能欣然接受、还会觉得她是个合心意的妻子、还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庆幸愉悦吗?”
谢原眼珠一动,拧起的眉头骤然松开,愕然怔愣。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谢原回过神,此情此景,竟让他想到第一次与李耀深谈时,对方大笑着的夸赞——你得当,也只有你当得。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得到这门婚事,竟像是在无形间经过了许多非常的考量,亦被给予了非常的期待。
而此刻,这个或许对他有考量也有期待的人,正在指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岳父……”
“元一。”李耀认真的看着谢原:“两个人在一起,若一个人始终挡在另一个人身前,又或是一个人始终将另一个人按在身后,最终能得长久者,少之又少。”
“岁岁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她与你在一起,能让你感觉到欣喜惊喜,可见你们相处得很好。但如果你们要一直这样好,必定不是靠哪一个的聪慧和伶俐,而是你们彼此之间,在面对任何人和事时,都能最快的找到正确的位置和姿态,由此契合。”
李耀笑了一下:“所以,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对这门婚事下结论,未来还长,你们的路,还得慢慢走。”
李耀一番话,竟将谢原说的愣住,好半天没有回应。
他挑了挑眉,调侃道:“怎么这幅反应,我话说重了?”
谢原回神,自心底涌起复杂滋味,眼眶发热。
他怅然一笑:“小婿如今才知,岁岁能看事敏锐,言语犀利,分明是高徒有名师。小婿竟有些羡慕她。有一个像岳父这般,一语点醒灵台,给予指引的亲长,大约能少走许多弯路。”
李耀深深地看了谢原一眼,忽而一笑,避重就轻道:“你觉得她像我?”
谢原纯粹有感而发,并非想要拿自己的情况对比什么,便顺着李耀的话揭了过去:“是,很像。”
李耀朗声笑了起来,一扫这室中的沉闷情绪,“年轻啊,我若是你,便不这么想。”
谢原因他这笑,心情轻松不少,笑着问:“为何?”
李耀露出讳莫如深的艰辛:“像我也就罢了,若连她母亲的秉性也一并袭了,我怕你吃不消。”
谢原一愣,旋即握拳抵在唇间,忍了忍笑,抬眼看向李耀:“这话小婿不同意,且不说岳母有哪里不好,单说岳父能与岳母相伴多年,感情依旧,为何小婿就不可以?”
这话少了许多拘谨与客气,作为晚辈,青年骨子里显露出的狂妄和大胆,竟让李耀也较上劲来:“你跟我比?”
谢原下颌微扬:“难道比不得?”
李耀瞪了谢原两眼,忽又转笑,他点点头:“好,我看你拿什么与我比。”
话题似乎又转回到了最初时候,氛围却已截然不同。
谢原觉得,自己好像在今日重新拥有了一个可敬的长辈,郑重的搭手施礼,是回应李耀,也是督促自己:“那便请岳父大人,拭目以待。”
……
岁安一觉醒来,竟在床上愣了许久,阿松和朔月来伺候她也不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才半个多月的功夫,她就打破了十七年的独睡惯例,习惯了身边有个人。
不,不是有人,是有谢原。
他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