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搬回听雪居,只清理出了三间房,云姨娘和夏苗母女占了两间,王妈妈、燕子和鹂儿挤在了一起。到处都又脏又乱,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
云姨娘刚走,王妈妈便安排说:“鹂儿,家里事多,燕子要刺绣,你打扫屋子里,我负责外面。”
这两天正是事多的时候,要刺绣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王妈妈摆明了偏心自己女儿。
夏苗道:“她的手都这样了,还能做得了什么事?王妈妈,还是辛苦你吧。”
“可是事情忒多,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夏苗如何不明了她的心思,说道:“无妨,料想不会再有访客,自家人不用讲究许多,你慢慢做就行,不用太着急。先把客厅和几间睡房整理好,其他的地方以后再弄。”
“哦,那好吧。”王妈妈眼睛转了又转,憋不出新招了。
“鹂儿,扶我回房。”走了没两步,夏苗又回过头来说,“先把我的书整理一下,再把院子里的柴劈了,以后要自己开点小灶了。”
夏苗已经看到了,她的书全从朱境阁带回来了,那是满满五箱子的书,够王妈妈喝一壶了,还有劈柴的重体力活,再加上几个房间,这一整天她休想轻松。
欺主的奴才是最愚蠢的,因为主子要拿捏奴才有的是法子。世上没有真正软弱无能的主子,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下不了手。一旦主子寒了心,当奴才的哭都来不及。
那些背地里的龌龊勾当,夏苗不是不知道,只是顾忌太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提醒一下云姨娘,让她不能轻易得逞。这些年来对她说不上恩重如山,却也实在不薄。府里从来被挨过主子家法的奴才总共不超过十个,她这刁奴居然也算是其中一个。
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难得云姨娘有个说得上话,又年纪相仿的老人陪着,只要不坏了大事,夏苗也不想伤娘亲的心。令夏苗气恼的是,她这样斗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却常常能哄得自己娘亲言听计从,有的时候都拧不过来。
到现在她连云姨娘都不放在眼里,背后编排起主子,偏偏又被夏苗听到了,简直是找死。
“啊?”王妈妈只得苦着脸说,“是,老奴这就做。”
把夏苗送到闺房,鹂儿转身要告退,夏苗道:“你就在这里歇息吧,别回房影响燕子做事了。”
“是。”鹂儿抽出一张椅子,呆呆地坐在一旁。
夏苗又翻开了《三国演义》,看了两页,一抬头只见鹂儿无所事事,想要好好坐着,到底年纪小,屁股上象是长了陀罗,扭来扭去。
“那天你为什么不和燕子一样逃跑,真笨!”夏苗笑道。
鹂儿忙摆手说:“不是,燕子已经去报信,我不能走了,我得……我得保护姑娘!”
夏苗笑了:“你能保护得了我吗?”
鹂儿被难住了,想到自己太不自量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长着圆脸,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深深的酒窝,眼神不太灵动,好在够水灵,长得是乡下到处一抓一大把的平庸之色。她不象燕子招摇,也没有王妈妈会来事,说几句话就脸红,几乎每个人都能支使她。做完了事,她便静静地站在一旁,成了个隐形人。
要不是这一次青梅发难,她从头至尾陪着,哭得声嘶力竭,却一句都不是哭她自己,夏苗不会知道她骨子里的执拗。
夏苗对下人宽厚,但凡有点良心,就应该庆幸遇上了好主子,可事实上却被人觉得可欺,真心的没有几个。难得鹂儿把夏苗这个“软弱无能”的主子放在了心上。她朴实无华,却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在人人势利的夏府实在是太难得了。
笨点没有关系,只要肯学就行。
“你呀!”夏苗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你识字吗?”
“不认识。”
“你自己的名字呢?”
鹂儿嘿嘿笑了两声,面皮微红:“看到了能知道是我的名字,但写不出来,‘鹂’字的笔画太多了。”
夏苗要鹂儿搬来条沾满灰尘的长条凳,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反正你的手受伤了,没事干就在心里记住这两个字吧,等你的伤好了,我要考你。”
鹂儿满心欢喜地笑了笑,心无旁鹜对着那两个字在心里默写起来。
见她有活干了,夏苗又继续看起了《三国演义》。
没多久,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原来是王妈妈带着小元子送冰来了。
夏苗记得云姨娘说过是他为自己尽过两次力,对他多看了两眼。
从七年前开始,每次吃完晚饭是老祖宗主持家务的时间,通常会把夏苗也留下。大人们办事时,年幼的夏苗就在一旁独自玩耍,来人走了后,老祖宗便会问她对人对事的见解,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决断。察颜观色的功夫就是那样学会的,以夏苗的功力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走眼过,当然除了她的师傅。这次失误的教训惨重,夏苗伤心得大病一场,痛定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