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前头哥哥们死完了,照着顺序太子之位才落到他头上的。非争非抢,只是坐等。
等人死。
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他的童年,少年极其漫长且难捱,每日每日地期待自己快快长大,以为长大就可以摆脱那种恐惧了。
然而,现实并不如他期待。
他不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那种恐惧了,甚至认为离这一天更加遥远了。
这种溺在水里又死不掉的感受,他不想今后自己的亲人再承受哪怕半分半毫。
左右也不指望任何人理解,这次的事他无论被怎么责骂惩罚都认了,若是被废了太子位甚至丢了性命,那才真是松口气。
他跟父皇说太子位废了他反倒高兴可不是说来唬人的。
不过现在别人信什么不信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希望这个事件尽快平息,最好能够过去得无声无息。
但出乎他自己意料,也是颇为麻烦的是……
他发现抄书禁足的日子,并不如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平静。
*
就差那么一点,自己的亲娘就要被气到当场暴毙。
看着母亲金氏的反应,紧张殷竟莫名感到可笑。
不知道上一世金氏听说自己惨死在张家府邸最偏僻最破落的院子里时,会是什么表情。
“你……你千万不可以跟你爹说这些话,”好容易喘过气坐在床上扶着胸口的金氏用沙哑的嗓音说,“若是说出来……不是你爹被你气毙,就是你被他打死,这种孩子气的话……绝不要再说第二遍。”
“孙伯坚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嫁给他我会过得比死还难受,所以我绝对不会嫁过去,你们可以想出一百个办法将我强行送去,我也可以想出一千个办法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你们根本无所谓,那就试试吧。”
张殷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说完了这一段话,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口吻毫无波澜,她只是想传达自己绝非虚张声势的意思。
“你……你……你怎么就知道孙伯坚就这么差?”金氏站起身质问,“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偷偷同他来往了?”
“不需要亲自见他,人的名声有多坏就传的多远。”
这谎张殷撒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愧疚。
因为这是真实的谎言。
金氏快走几步来到张殷跟前,两手扶着她的肩眼含期待地问:“那都是旁人胡乱嚼舌根,你怎么能全信了?你就对你未来的夫君没有一点期待吗?”
张殷俯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母亲,嘴角扯了扯,到底是没能跟之前一样字字坑钱地给出回复,只是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简直……简直不可理喻!哪有听信流言蜚语出嫁前就开始厌恶自己的夫……”
“他不是我的夫君!”张殷还是忍不了出言反驳了,“别说现在还没有嫁,就是过去了我也没有资格叫他夫君,得当他是主子。”
金氏仿佛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嘴唇扭了扭却一时说不出话,她垂下头掩了神情片刻后才抬头又道:“如果爹娘告诉你我们没有这种打算,可以把你嫁过去做正妻呢?”
“你们告诉孙伯坚我没有缠足了吗?”张殷回的很快,丝毫没有迟疑,“没有吧?”
金氏乱飘的眼神掩饰不住慌张:“当……当然……”
“所以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张殷决定把所有的话说清楚,“孙伯坚已经知道我是个大脚婆了,你们骗他逼他娶了我,不管做妻做妾他只能恨我发泄不满。这对我和他都不公平,让我出家吧娘,无论是道姑还是尼姑都可以,你们不就是不乐意我在家吃闲饭吗?”
“够了!我听不下去了!”金氏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你听好了!孙家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收都收了,你非嫁不可!如今我为你争取到了两天时间,对你爹说这两天不给吃不给喝,你自然就会饿明白。你最好真的能给我想清楚,是要悄悄嫁去做妾,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只会更难看,自己选吧!“
张殷张着嘴,半天反应不过来,就在金氏转身要出门时,她才逼着自己问出声:“年该说的钱难道是……又追加了一笔礼金?”
金氏沉默片刻,才转过头说:“你要这样想,也不是不行,但是谁娶妾还给对方父母礼金的?这就是爹娘为你争得的一点尊严,你好好体察父母的苦心吧。”
张殷的嘴角抖了抖执着地问:“既然如此,既然没有必要,对方为什么还要给聘礼?这说出去孙家人不也惹人非议吗?”
金氏咬了咬嘴唇,突然发了狠道:“他孙家人自己背信弃义在先,当初信誓旦旦要报你爹救命之恩,当初可是发过毒誓的,现在找借口反悔,老天都看不下去!委屈你做妾给笔钱又怎么了?咱们还嫌少呢!”
“所以你们这是……一笔假的聘礼就把我卖给孙家了吗!”
金氏气得胸脯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