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关盛云和大部分将领的意思,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大战在即,大家都很亢奋,唯独国清林有些闷闷不乐。他知道,无论能否打下陕州,人手折损最大的,肯定是自己的辅兵营。以统辖的人数而论,他的手下足足是战兵总和的两三倍。国队心里也明白,这些人本就是随时要牺牲掉的消耗品,而且,会随时得到补充。然而,此时此地即将是他第一次成规模地把亲领的炮灰们送入鬼门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其实别说国清林了,连关盛云自己在内,大家都有些类似的不适感——临阵你死我活的抡刀子互砍,这帮人谁也不会怕了哪个、但此刻,大都还没有被残酷的现实磨练出铁石心肠,尽管在朝廷眼里他们是反贼、在百姓眼里他们是匪类,即便他们自己,内心也认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气定神闲地看着成百上千人去送命,此时此刻谁都还没有锻炼出这种气魄。
谷白松岁数最小,没想这么多,见大家渐渐沉默下来,开口说道“俺哥一开始告诉俺驱赶百姓时别多杀人,他说狗官会等大部分百姓跑进城才会关门,让俺尽量多截住些,攻城时打头阵用。没想到狗官早早落了门,一个都没放进去,这可有足足几万人呐,就用他们呗。”
罗咏昊叹口气“阿松,大家都想到这个了。其实我最担心的也是这——如果城外只有几千,哪怕是万把人,那是最好不过,有大军镇着,不怕他们不听话。但是,你看现下河滩上总有三四万人吧?就凭咱这几个营,真有什么激变,乱起来恐怕还真压不住,万一那时城里守军趁乱杀出来……”
众将闻言都是心头一震,谷白松一吐舌头“亲娘哟,真的啊!”
“饿上一阵就好了。”满肚子鬼心眼的罗世藩插话道。
关盛云们毕竟是流寇,营里没那么多父在子不言的酸规矩,罗咏昊一方面是真宠自己这宝贝儿子,另一方面也是暗暗想让儿子在营里赢得更多的尊重,军议时对罗世藩的插嘴从来都是默许,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哦?你说下去。”
罗世藩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百姓们急切间跑出来,肯定都没带什么粮食。咱们攻城,反正要打造些器械,再快也总要两三天时间。这段时间其实最危险断粮的头一天,大家惊魂未定,又被狗官兵们杀伤过,吓晕头了,应该没啥事。到了四五天,已经饿得半死不活,想闹也再没气力,但中间这几天,迟早有人会明白过来饿死砍死横竖都是个死,只要有人鼓动,最容易出乱子。”说着,笑了笑,补充道,“饿肚子的滋味咱爷儿俩都尝过,实在不好受啊,否则也不会就这么投了大帅……”
“浑话!哪儿来那么多零碎!”罗咏昊听宝贝儿子话风有些不对劲,笑骂着喝止道。
“哈哈哈无妨无妨,关某得了军师父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可得感谢老天和狗朝廷没让你们大鱼大肉地吃饱了!哈哈哈,世侄,你继续说下去。”关盛云大笑着应道。
众将也嘻嘻哈哈地爆发出一阵哄笑,罗咏昊也是苦笑一声。
罗世藩继续说道“今天不必说了。我觉得,明天一早可以先派人告诉百姓,下午给他们发军粮。以后每天如此,给一顿饭。只要有了不会饿死的希望,没人会舍得性命硬往刀口上撞的。”
说到这里,小罗师爷故意顿了顿,环顾众将一圈方才继续道“一来,让他们有个指望,不至于闹起来。二来,让他们先自己商量个领粮的章法,等用他们攻城时就按他们自己定的章法提人、三来么,嘿嘿,咱的军粮不仅不会消耗,还有赚——他们跑出来没带的粮食,可都还在自家屋里呢……”
“高!”关盛云一拍桌子高声赞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世侄果然是好样的!”
罗咏昊拈着胡子微笑不语——谁都看得出,军师心里那份得意劲儿就不用说了。
第二天清晨,关盛云特意把自己的亲军拨给小罗军师做护卫。在全副铁甲破霄营的簇拥下,罗世藩骑马来到岸边百姓们的聚集地。
见到明晃晃的刀枪战阵开到近前,百姓们畏惧地向后面退缩拥挤着。罗世藩见状急忙挥手阻住兵士们,自己孤身一骑走到人群十来步远的地方,扯开喉咙叫到“大家听好,我家大帅说啦,下午发吃的!大家不要怕,本军只杀狗官,不杀百姓!大家让一让,让我过去……”
既惊且惧将信将疑的百姓们畏缩着让开一条路,一袭长衫的罗世藩轻夹马腹,缓步踏入人群,一路缓行,一路扬声喊道“大家听好,下午发军粮!发粮时十人一组,就地坐下等待!人人都有得吃!站立者不给!争抢、拥抢者就地格杀!”
转眼到了未末申初(下午三点左右),千余名辅兵挑着担子,在百来名兵士的护送下真的给百姓们送来了吃食仅仅是盐水和的粗砾砾的杂面饼子。然而,这便足够了!人群中爆发起“大王长命百岁”、“老天保佑大王菩萨”、甚至“大王高侯万代”这种不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