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
在梦境里,雨声由弱渐强,恍若一曲交响乐的轻柔前奏赫然转向磅礴高潮。我缓缓清醒过来,微眯着眼看向床侧,她还在酣睡,清冷的光透过窗棂映进卧室,在地上留下或明或暗的方格。我用手肘撑起身子,轻揉眼角,努力让眼神聚焦,窗外浓云蔽日,满眼策雨疾风,窗玻璃上无数道雨痕应该是一夜未干过。
前几日的雨都是午后来到,留下酷热难耐的上半天,今天倒是从清晨便开始降雨。我心里嘀咕着,迈步进厨房准备早餐。
“今日连续降雨,市民朋友可关注未来两天雷雨大风、短时强降水等强对流天气,现在请关注以下几个路段……”我调弱了广播音量,成筑中学的大门已近在眼前,我朝她叮嘱几句,看着她走进校门,便继续朝市一院开去。
驶进停车场,我小心避开已挤满水的坑洼把车停下。这家医院在我出生前便已存在,共四栋楼,门诊楼、急诊楼,以及两栋住院部。岁月侵蚀,墙面早已斑驳,道道青苔和繁茂的爬山虎见证着我供职的这所医院的悠久历史。
我收起雨伞走进急诊楼大厅,雨势稍大,停车场到急诊楼不过百米的路程,周身却几乎被雨淋湿大半。
“林医生,今天踩点来的?”隔壁骨外科的秦以诺迎面走过来,对着我笑了笑。
“嗯,堵车。”我略显尴尬地点点头,找了个理由敷衍,便快步朝二楼的科室走去。
一楼大厅今日只有零星几个病人,距离平日熙熙攘攘的场景相差甚远,我甚至看见一两位前几天经我医治后在隔壁楼住院的病患。雨大天凉,非急病人们似乎并不愿出门,我暗暗思忖着,走进更衣室把呢子外套脱下。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嗡嗡”震起来,我掏出一看,是姜月的信息:“下午学校停课半天,中午可方便来接我?”
我的嘴角不觉咧开,她平时能言善辩,每次编辑的信息倒是惜字如金。
“好的。”我按下发送键,披上工作服,推开科室门。
扫视一眼室内,我竟是第一个到岗的,我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今天的大雨挡住了很多人。窗外蓊蓊郁郁的梧桐树似乎失了颜色,在烈风席卷下倾斜着身子,风卷着残叶奔向晦暗的天空。
我揿亮电灯,拉开椅子坐下,等待着今天第一个患者进门。白天开灯办公的体验不多得,都拜这场雨所赐。
门闩处发出吱呀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推开门趔趄着进来。“坐,”我指指桌边的圆凳。她应声坐下,撩起耳畔的头发,展示出耳侧几厘米的一处撕裂伤。“怎么回事?”我问。她瓮声瓮气地说:“在旁边的农贸市场附近跌了一跤,头磕到绿化带栅栏,划了道口子。”
我请护士从楼下过来给她做了初步的清创和缝合,正在问询其是否要注射破伤风抗毒素,桌上的手机又忽地震起,我打开机盖瞥一眼,依旧是姜月的信息:“雨大,小心驾驶。”
“医生,针我不打了,”她捋起额前的湿发,“耽误太久,再不回去人事算旷工。”
我点点头应允,陪她走到楼梯口,今天并不繁忙,送一下也无妨,权当增进医患关系。
断续接诊了近二十位病人,天色愈发深的浓重,我抬起手腕看表,离下班还有近半小时,我探头从窗口望出去,早些日子的燠热已全无踪影,骤风冷雨早早带来秋凉。
雨幕厚重,呼啸的风声遮蔽了芜杂的噪音,我连按了几下喇叭,站在“勤思楼”一楼广场处等待我的姜月方才发现我的方位。我摇下车窗,询问门岗的师傅能否让我把车开得近些,话未说完就见她撑着伞朝我冲过来。一晃神,她已突破泼洒的雨阵钻进车里。
“回家吧。”她将几缕打湿的发绺撩至耳郭,“不知道学生都到家了没有。”
我赶忙打开抽屉拽出几张纸巾塞给她。“擦擦,马上到家。”
车轮碾着路面,激起两道水花,我仰头望向窗外,头顶的天幕好似豁开般,不停息地倾斜着雨水。
回到家,她快步走进浴室冲热水澡,之后用毛巾随意包了一下头发就进了书房。我靠近看,她已经对照着班级通讯录逐个发短信确认学生们的情况。
我喟叹一声:“哪天我和你们校长说说,真应该让你去我们医院做个宣讲,向你学习。”
“别胡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还有几位家长没回应。”
“我去准备午饭吧,好了叫你。”
“随便吃点就行。”她依旧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
冰箱里还剩一打鸡蛋、一点肉丝,还有些蔬菜,我面对着敞开的冰箱门,思索着中午的伙食。
约莫半个钟头后,我拧灭煤气灶,把碗碟摆上桌,正欲去书房叫她,发觉姜月正扶着窗沿伫立着。
“学生都到家了?”
“嗯,有个孩子家里远,路不好走,暂时在副班长家里。”
“谁?”
“林羽,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