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的确比较可恶。
她是懂得如何直戳人心的。
杨婆子年纪大了,膝下无儿无女孤苦一生,若说她这一世比较在乎谁,必然是她亲手救出来的陈银。
在青州徐府的那三年里头,她是将陈银当成亲闺女似的看待的,哪怕后头来了个憨实可爱的春草,她的心依旧在陈银那一处。
陈银被“关入”厢院,杨婆子表面上不显,可实际上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她都留着给陈银,哪怕是自己不吃,也要留给她吃,那年徐府要入盛京,杨婆子跪在夫人院一天一夜的请求,想要说服夫人带陈银一同入盛京。
相比起青州小府,杨婆子更知道盛京才有出入。
看,杨婆子这是真心真意的对待她啊,陈银坠崖后,她又用了身上仅存的银子买下了陈银的尸首,埋在了离她庄子不远的小山头上,有事儿没事儿的便上去坐在坟头与那坟里的死人说话。
她说不动明月,她就不信说不动这个杨婆子?
春琴很肯定,杨婆子一定会为了陈银而指认明月的,杨婆子是个聪明的,盛京虽然繁华盛景,可也是虎狼之窝,尤其是身边的主子身份越尊贵她便越发的危险,多少人死在这后宅的争斗之中,多少人用美鬟亮婢换得一时的利益。
春琴想到什么又笑了,她家的夫人不就是看上了陈银那绝世的容貌吗?曲嬷嬷不就是为了在定亲老王妃的寿宴之是偷偷的将陈银送到定亲王的身下才去的青州吗?还有她的公子,他不也是为了陈银而三翻两次的与夫人顶嘴吗?
所以,这盛京有什么好的?所以,杨婆子,你还不赶紧的指认明月?
春琴袖下的手指又紧紧的握了起来,心中又升出一抹悲哀来,她是心机深沉,可她也只对公子心机深,只要是有人想要打公子主意的,她都要毁了,春木是这样,陈银是这样,明月,也是这样,她绝不允许公子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可,可她如此的真心,也不知公子能不能体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看向杨婆子,似乎只要杨婆子一句话便能解了这里的危机似的。
杨婆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春琴的话她听见了,她也深知自己的一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所以,她现在要说的极简单,是,或,不是。
王贵妃的手也不禁紧捏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底下的一切,她也从未想过,这所有的事情居然最后会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婆子手里?
那个叫杨婆子的,身上穿的比百姓的还不如,粗衣粗布,布裙之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又有好几日未洗了,显得又旧又脏,还有那头上黑白相间的花白头发,若是此刻给她一根棍子一个破碗,说她是乞丐也是可以的。
明月看到这里,心头暗叹了口气。
她之前与这些人纠缠这样久,不外乎就是不让杨婆子出面,她也比谁都明白她待她如亲女,不愿她受一丝的伤害,而春琴的这一句话无疑是打在了她的软肋上头。
喜乐紧张得低声问,“姑娘,她会出卖你吗?”
喜乐,平安他们都知晓她的真正身份,她自然是那个死掉的陈银,只不过现在不是承认的时候,也不能承认,否则会牵连到公子。
明月低声道,“喜乐,你怎的能用出卖二字来说她呢?她说我不是陈银,那是因为她知晓我现在过得的确比以前好,她若说我是陈银,那也是因为她想要将我从这盛京的漩涡之中抽离出去。”
呆在快要失去势力的徐府,总比呆在这连谢大夫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无人相护的谢府要强上百倍。
总之,说来说去,她左右都是为了她好。
明月心中暖意满满,看,她明月还是有人心疼的,看,这就是疼爱了她三年的杨婆子,无论怎么思虑都是为了她好。
所以,无论她说是或不是,她都不怪,因为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二字。
喜乐惊在当下,嘴闭得紧紧的,姑娘说得对,无论这个杨婆子说什么,都是为了姑娘好,她不该用“出卖”二字来贱踏于她。
王贵妃看到这里,又是震惊了。
“这个明月果然与众不同。”
所有之人,包括她,都不会像她那样想,不会想杨婆子出卖或不出卖都是为了她好,只会想杨婆子为何不早死,为何拦住她的去路?出卖,则会怪罪她逼她上了绝路,所有人的思维只会朝着恶意的一方去想,而不会朝着善意的方向去想。
她有些欣赏这个明月了,不过可惜,她是长公主不喜的人,注定了她们两个要在对立的一面。
“杨婆子,你倒是说话啊。”春琴急着催促。
明月不喜,喝道,“你急什么?且,她是个庶民,你只不过是个奴婢,你区区一个奴仆,竟与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徐府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真是可笑了,一个奴婢居然敢对一个自由之身的人发号施令?
春琴就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