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年去是何年,阿语已经十六岁了,在元姨娘的芳兰院夹缝生存了十一年。
范娘卧病在床恐时日无多,阿语多番祈求都不许她去看望。
只好手持利刃闯入华芷院,看样子要与府里侍卫拼个鱼死网破,姬在怀这才让她从元姨娘那搬回去。
今年好像格外的冷,仿佛能将活物冻僵,范娘吃过药便睡下了,阿语在身侧绣着手帕,时不时搓搓手,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层,想着等天晴些,就可以将绣好的手帕拿出去换钱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似乎有些急促。
给范娘被角掖了掖,蹑手蹑脚走到门外,是小枝,她原先是阿语的贴身丫鬟,遣散后在庭院做些洒扫的活,后来被姬漫要了去。
“沧州传来消息,范相,病逝了。”
外祖父病逝了,阿语手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枝,小枝已经是红了眼眶。
阿语扶着廊柱子,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可议论此事,不能让她们靠近这院子一步,尤其是那母女二人。”
娘万万不能再受一点打击了。
漫儿哪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进不去偏院,就当她没法子了。
范娘所住的院子,靠近街道,第二日一早,就听见唢呐哀声,领头的就贴着范娘的院墙,哭喊着范相死的惋惜。
范娘被吵醒了,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哭丧,跌跌撞撞跑到院中,脚步虚浮,摔倒在地,阿语也听见了,连忙跑出来,看娘跌躺在院中,与那哭丧声一墙之隔。
“阿语,你外祖父是不是……是不是没了……”
看阿语的神情,应该是真的了,范娘急火攻心,口吐鲜血,吓坏了阿语。
“来人,来人,快去请郎中!”
范娘拽着阿语的手:
“算了,我拖着这身子已经活的够久了。”
“娘,你会没事的,郎中马上就来。”
阿语绷不住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擦拭着范娘嘴角的鲜血。
这血怎么擦都擦不完。
“娘你坚持住,不要丢下阿语一个人。”
阿语身子颤抖将范娘抱在怀中。
“好孩子,娘坚持不下去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娘只盼……只盼你能择一好夫婿,莫要像娘一样,识人不清枉度年华……”
范娘用最后的力气摸摸女儿的脸颊,手便滑落下去。
“娘,你看下雪了,地上凉,咱回屋。”
阿语背起范娘,不让下人们碰。
外祖父死了。
阿娘死了。
留下她一人孤零零的在世上。
阿语将房门紧闭,就这样守着范娘,不知过了多久,眼睛红肿干涩,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打开房门,门口已经聚满了婆子下人,自然,也包括姬在怀,元姨娘,姬漫。
一群人涌了进去,姬语自顾走出,伸出手接那雪花,雪花落入手心便化了。
她语气冷如坠入冰窖,对着小枝说道:
“元氏和姬漫最近有没有与府外人接触。”
小枝摇了摇头:“二姑娘虽把我要了去,但事事都防范于我,不过,我会想法子去打探,斯人已逝,范相,大夫人泉下有知,绝不忍看姑娘你这般模样。”
“小枝,谢谢你。”
阿语在门外听着阵阵哭声,一屋子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姬在怀出来的时候,看阿语就站在雪中,这孩子随她娘随的亲切,身形瘦弱,却总是有一股子倔劲儿,将毛披风披在她身上,才离去。
这日阿语收到小枝的来信已是酉时了,只盼着马车快点,再快点,终于赶到郊外河边,等待她的却是小枝的尸体,脖颈处青痕分明。
“长姐,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欢快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些许雀跃。
“果真是你,你害我娘,又杀小枝,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人!”
阿语咬牙切齿的盯着姬漫,恨不能将她手刃。
漫儿笑的花枝乱颤,“小枝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来我院子了,竟然还敢与你通风报信,你们每接触一次,我就在她身上抽一藤鞭,长姐不妨猜猜看,她身上有多少条?”
阿语连忙撸开小枝的袖子,一道道红黑相错的鞭痕,触目惊心,就如同抽在她的心上,可小枝从未提及过,她心疼又懊悔的抱着小枝。
漫儿装模作样,悲天悯人的捶了捶心口,
“我心善,留她一命,可她竟敢偷听我与舅舅说话,传信与你,长姐你说,我还能留她吗?”
漫儿走近,蹲在小枝身前,用手比划着,
“我就让舅舅啊,掐着她的脖子,起初她还扑腾着,就一会儿功夫便不动了,真是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