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祠堂时,看到萧楚珩的背影,似乎非常落寞,我走上前,跪坐到他身边的蒲团上。
他仍旧低着头,没有看我:“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难过。”
听君一席话,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只能把脑袋凑过去,在他转过头时,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
在他讶异不解的目光中,我回给他一个笑容:“萧楚珩,还记得吗?薏米百合羹,这是我们和好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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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只要等萧楚珩大婚,太后就要还政。
但谁又都心知肚明,凭借昭慈太后在朝野的威望,她若是不愿还政,借口随地都是。
他这几日,来我栖凤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于是许多事,便变得微妙起来。
我自是不信帝王专宠这种事情的,更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就算爱得刻骨铭心,那也必是昙花一现。
更何况这些年,我与萧楚珩打打闹闹,每次都是我先低头哄他,要说默契,是有的,要说爱?那是无稽之谈。
不过寄人篱下嘛,还是在帝王家寄人篱下,这种头必须低。
更何况,帝王专宠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在宫里待久了的贵人,都有一种毛病——爱胡思乱想,所以皇宫里的猜忌不止不休。
这寂闷的宫廷,能把人憋出病来。
就比如现下,越是临近大婚,我越是心情恹恹,萧楚珩便也常常追问怎么回事。
有一日,他问我,要不要出宫,回家住几天,大婚之日再回宫,大不了他去和太后娘娘求个情。
我佯装想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不用了,本就好多年未见,想来阿爹阿娘早就忘了我这个小女儿。
萧楚珩便作罢。
其实我的话只说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是因为害怕,我害怕我一旦回了,宫外的花团锦簇会让我再没有勇气回来,这样,高家便要和帝王结下梁子,哪怕高家明面上站在太后一边,但与帝王君臣离心,也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我更害怕的……是近乡情更怯,回家后发现幼时所怀揣的希冀变成了城春草木深。
那样的黄粱梦碎、镜花水月,才是漫长人生里最锋利的一柄利刃,最能给毫无防备的人一击致命。
若是如此,我想我也要似那故事里的小九一般,吊死在城外的枯柳下,何其荒唐哉?
我毕竟过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年纪,便不能再这般任性,只是无辜连累高家罢了。
但为了不让他继续担心,我只好和他说另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萧楚珩,我好害怕呀,我好害怕以后这个宫里,所有人只记得我是你的明懿皇后,却再无人记得我的真名。”
他倒是难得认真和失落,说:“没关系,因为别人也只会记得朕的年号是嘉启,而非朕的名字萧楚珩。”
可是我希望这世上还有人能记挂着我,让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我,而不是南萧的明懿皇后。
因为只要有别人记得,那就表示我阿爹阿娘会记得。
话本子上说,若是在世无人记挂,死后便要做孤魂野鬼的。
好生可怕。
“萧楚珩,至少,至少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你永远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我满是期待地看向他,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果然,我只等回了萧楚珩的冷嘲热讽:
“不要,高伽释你少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