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看似信口一问,实际上心脏已经擂鼓般狂奏了起来。
这一年他几次三番受到昭彰的照顾,甚至是挽救。如今还说出这种话,真是自己都有些看不懂了,可能真的是被关久了,也可能昭彰数度如救世主般的出现让他心存了几分不该有的迷信。
意料之中的,昭彰没有回答。
顾长安摊摊手,骷髅般的脸上浮起一丝勉强至极的笑意:“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放了也没用,丹砂随便就能找到我,我没地方躲的。”
昭彰的反应真的很慢,顾长安给自己下了台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口:
“你想去哪里,又能去哪里?无论哪里,他会一直找你,直到抓住你为止。”
是的,顾长安清楚的,不用昭彰来提醒。可他发红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不自觉就逼近了昭彰,揪住他的手用了大力,幸好昭彰如今已是一具坚硬的琉璃石身躯,没有知觉,而顾长安癫狂的激动中竟然有些凶狠,他语无伦次地说:
“哪里都好!如果你真的能放我出去,我会一直逃!逃出中原!去沙漠!去丛林!哪怕逃到月亮上去!只要你放我走!”
昭彰拧着眉头,似乎在想逃到月亮上是不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他的思考给了顾长安清醒的时间,漫长的时间后,骷髅骤然放开手,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跑过,而且……你算我的恩人,说真的,昭彰,我
不应该让你陷入困境。”
顾长安默默说完后,拖着永远也无法逃脱的沉重躯壳,一步步走回了丹砂建造的院落,他的囚室。
殊不知那一句话已经问进了魔种的心里。
昭彰心事重重地从这座高仿“嵯峨巍”离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用琉璃石打造出的身体。
顾长安说别往心里去,可他一个空心的傀儡,哪里有什么心呢?但不知为什么,那句“放了我怎么样”好像扔进海中的炸雷,海面似乎平静无波,但它确确实实是进去了,只是昭彰反应慢,现在还没有炸开罢了。
说实在的,顾长安这请求无凭无据,无缘无故。
他凭什么放他走呢?
接二连三动的恻隐之心已经是一个魔族所能做的极限了,顾长安和丹砂无止无休的纠葛,他一个局外人横插一脚又算什么呢?更何况就连地劫都警告过他,叫他不要惹怒丹砂。
昭彰思索着,甚至找不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可以让他放了顾长安的理由。
困惑时分,昭彰只能去找地劫。
如今魔王雪暴带着斑斓无双远走中原,魔物们再度回到了焚林,这山中无老虎,猴子就容易称霸王。
地劫这只猴子正被迫履行着霸王的责任,百无聊赖地在王山下的又一间大殿,听着来报的焚林使者向他汇报六洲大陆各处的非人族贸易情况。
地劫打了个哈欠,来者还在细数这些账目,喋喋不休。
地劫扫了他一眼,又起了几
分恶劣的心思:“喂,我说~”他打断这使者的汇报,只见下方的使者以为惹得他不悦了,急忙跪到了地上。
“求圣尊大人饶命。”
地劫笑了:“别紧张嘛,我又没说要杀你,非人族中就属你们一族最精于算术,这可是人族的状元都比不上的。”
不错,十分讽刺的是这代焚林监察六洲大陆奴隶贸易状况的使者,也是个非人族:端着算盘,算盘珠子一划拉,划出去的,就是千千万万与他同根同源的部族性命。
但无论如何,有一技之长总好过切了去卖肉,他诚惶诚恐地磕头,生怕这个焚林的二把手动动指头碾死自己。
“嗨,都说了你别紧张嘛~”地劫摆手,等着人艰难地直起身子,怯生生地望着他,地劫才笑着说:“我就是好奇,你说有的人族都可以为了非人族的事跳起来找死,为什么你们还能跟我们同流合污呢?”
一个恰到好处地拿捏过“调戏”与“挑衅”的魔种,用起成语来自然是非常恰当,一句同流合污,连自己也骂了,这非人族的监察使者吓得又是一抖,连连求饶:“圣尊……圣尊大人!求圣尊大人绕过贱奴!”
大殿空荡,颤抖的求饶声反反复复地回荡。
地劫单手撑着下巴,很是玩味地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莫名其妙地说:“那你这个贱奴来说说,为了救你这样的东西,赔上全山门的命,到底值不值得
?”
值不值得——这问题刁钻,监察使者两股战战,豆大的冷汗嘀嗒掉落在琉璃石的地砖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他保命。
就在这非人族几乎吓得昏死过去时,昭彰沉沉的脚步出现在了这间大殿内。
“别闹了,地劫。”
魔王的忠犬到场,监察使者如蒙大赦,疯狂哭求起来:“圣尊!圣尊!求圣尊饶我性命吧!”
昭彰目光复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