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动不了了。
当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脑海的那一刹,陈听就知道自己又开始做梦了。
梦中那个温文尔雅的霍斐然大约是即将远行,她去送别,长亭外,两侧古道长满了青翠的野草。
看起来仍有些少年模样的霍斐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雅的俊脸带有一丝忧愁。
他好像说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
下一秒,镜头似乎无限拉远,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日暮的余晖中。
他走了。
为了他的梦出发了。
可纵然名冠榜首,少年成名又如何,这一去,终究祸福难料。
陈听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难过的点在哪里,可一想到霍斐然远去的单薄的背影,她就好伤心好伤心。
最终,陈听在满脸泪痕中醒来。
一大清早,王女士就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窗帘拉开,又强行扯走了她裹住全身的被子,像抖落灰尘一样,把蜷缩成团的她抖了出来。
瞥见她脸上未干涸的泪痕,王女士凑近观察了一下,心里顿时咯噔。
“你晚上拿洋葱擦脸了?”
陈听抱着头缩在床上,像是怕光的吸血鬼,努力躲避照射进来的阳光,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了个特别悲伤的梦,不受控制就哭了……好了,妈,把窗帘拉一下,我再睡五分钟。”
一听和自己担忧的事无关,王秀英就把提着的那颗心落了回去,连拉带拽把陈听怀里的抱枕也抽走。
“都几点了还睡?昨天是谁说要去烧香,喊我叫她早起的?快点起了,你爸一大早就去老菜场买了生煎和豆浆,还给你包了泡泡馄饨,再不吃就要烂了啊。”
这么一顿威逼利诱下来,陈听总算想起了今天的安排,怏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王女士见好就收,给她留下了充足的换衣时间。
一切都平淡得如同往日。
如果不是拉开书房的门,发现某个长发飘飘的家伙四仰八叉地从懒人沙发上倒下来,黑发如海藻般遮盖住他的脸,陈听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周末。
她神色平静地跨过“障碍物”走向阳台,拿着晒好的裙子折返的时候,霍斐然已经迷迷糊糊从地上飘了起来。
他一醒,就像开启了自动导航似的,精准定位到陈听背后。
被陈听拦在卧室门外时,他还流露出了一丝不解和委屈。
陈听:“……我换衣服。”
霍斐然:“哦。”
话音落下,他立刻就像是等候主人的狗狗一样,乖巧地蹲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陈听进门。
也是奇了怪了,每次他一露出这样的神情,陈听都觉得做错的人是自己。
邪门。
陈听心底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想带着霍斐然回父母家,但现在这家伙就像跟她绑定了似的,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实在没办法分开,只能带着一起回了家。
而且即使不用被迫绑定,陈听怀疑自己也不一定拒绝得了霍斐然的请求。每次看见他可怜兮兮的神情,她总是很容易心软,然后做出违背理智的决定。
原本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意志力薄弱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人,但现在她莫名有点不确定了。
想来想去,大概只能用鬼迷心窍四个字来形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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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整。
陈听拎着陈爸爸特意请来的两捆香烛,站在了本市最知名的开云寺前。
这个时间点放古代叫午时,是一天中太阳最猛烈的时候。
事实也的确如此,头顶烈日当空,热意蒸腾,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已经入秋的气氛。
霍斐然作为尽职尽责的背后灵,自然也是她走到哪就跟到哪。陈听怕他晒出事,特意打了把遮阳伞,此时此刻只想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
要不她怕霍斐然还没出事呢,她先因为中暑进医院了。
而与高温成正比的,是开云寺鼎盛的人气。
明明是正午时分,按理说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再者又是这么炎热的天气,陈听以为多少会有些门庭冷落,但开云寺门前却客流如云,善男信女来来往往,其中甚至不乏跟在举着小红旗的导游身后的旅游团游客……
一副非常热闹的景象。
陈听算是知道她妈为什么一大早就催促她出门了,可她说要找个知名的寺庙,倒也不必“知名”到这种地步吧?
她踌躇地站在原地,想到不久前还在慢条斯理吃早餐的画面,又看看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叹了口气,认命地往里走。
霍斐然跟在她身旁,好奇地左看右看。
陈听怕他不知深浅犯了忌讳,小声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