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看到了墙上,门上,窗户上的一张张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靠着门坐下,炽烈的汗水冰冷下来,我再次感受到了从楼道,窗户,门内涌进的寒意,如身处寒窟冰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人群恐惧症吗?因为你现在能看到的就是我的世界,从小,我就是最容易引人注意的那个,是因为我长得丑,呵呵,他们说我的脑袋像葫芦,身躯像笨猪,说话很结巴,走路不协调,穿衣很老土,我的人生从来都处在这种非议中。
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言语就像一把把利箭,这比身体的疼痛更为可怕,所以我习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喜欢戴帽子,喜欢黑色,喜欢又长又宽的衣服,即便如此,他们对我的关注根本就没有减少,无论身在何种人群中,我都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个,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永远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中,就像一个衣服被扒光的人,久而久之,我对自己的举动越发在意,我不敢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动作,害怕引起他们的议论。
我有意识的避开人群,即便如此,人们仍旧像幽灵一般潜伏在我生活的各处,我的世界因此极为拥挤,更糟糕的是我长期戴帽子,经常处于焦虑状态,我的头发开始大面积脱落,直至最后睡觉都不敢摘掉,头皮缺氧,细菌堆积,产生了严重的头皮炎,这也让我对帽子更加依赖。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人不人,鬼不鬼了,我想要融入社会,真的很庆幸遇见慎哥你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原本以为自己会从那座孤岛上走下来,但其他同事远比之前的人更为可怕,曾经我一度想走,但周经理却给我一个如此重大的项目,还把你拉进来,我一方面怕连累你,一方面感谢周经理的信任,在这方面我的确有点天赋。完成项目的我病症比来之前更加严重了,我真的,真的实在撑不下去了...处在这样的群体中,简直是一种梦魇...”
他最后的话语近似哀嚎,原来他已经被伤到如此地步了,难怪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虚弱。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但是你是不是太在乎他人的眼光了,你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是活在他人的眼光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永远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何况你应该充分发挥你的天赋。”
“慎哥,道理谁都会讲,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人是群居动物,人永远会受到同类的影响,只不过有的人很小,有的人很大,而我注定是后者,注定要成为一座孤岛,不允许任何人登临。”
我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人的本性就像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很难改变,我何尝不是如此,我天生就是一个内敛的人,我妈从小教育我要乐观开朗,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经历过社会的磨砺,但仍旧改变不了内心的那一丝怯懦,我早就发现了宇念哲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可那种胆怯,害怕与同事闹僵,害怕以后共事会更加尴尬,所以我一味妥协忍让,才造成了如今的结局,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去说服他去做什么。
我长叹一口气问道:“那你明天还去上班吗?”
“慎哥,项目剩下的内容我会全部整理好发给你,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替我和周经理以及冯总说一声对不起!”
我们隔着一道门,我想敲门,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那些面孔,渐渐消失,眼睛和低语已然不在,周遭的景象渐渐恢复正常。
“念哲,那你好好保重!”
“在这个世界里,
我就是一座孤岛,
任何人的靠近,
于我来说,
都是一种毁灭!”
我又听到了门内有人用极其冷冽的语调念着那首诗,我明白,我不能再打扰他。
因为这个世界有人合群,就有人不合群;有人喜欢热闹,就有人喜欢孤独。
这块碎片名称是“孤独”,外形酷似一座灰色的海岛,这是社会篇的第一块碎片,在上面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指头般大小的人,他孤独的坐在海岛的山头,仰望着蓝天,那一刻无比的放松,脸上似乎挂着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