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时候，赵武悠悠醒来。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一如赵壮壮提刀而入的那个晚上。
悬月如钩，阴风怒号。
幽幽暗光穿过枝叶，斑驳的树影落到地面上，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一个可怕的怪物。
凉风携着“呜呜”的响动，贴住耳畔往耳朵里钻。
赵武蓦地睁开眼。
眼前暗影堆叠，不计其数的高壮树木将他重重围住，道道树影如一张巨大的网，透过网眼看去，小山一重接着一重，像是压在他的心头。
他认出这是哪儿了——春溪镇通往月陵的一片密林。
他被绑在其中一棵树上。
他为什么在这里？
是谁？
赵壮壮吗？不，赵壮壮已经被烧死了。
他眼前浮线一双阴沉沉的眼。
是慕晚！
一定是她。
那个睚眦必报的疯婆娘。
她想做什么？
赵武咬紧牙关，试图挣开身上的绳索，却又害怕自己掉下去。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在听到铜铃声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糟了！
赵武一瞬间汗流浃背。
要是遇上了游尸，他还能活下去吗？
不可能的。
铃声越来越近，死尸嗅到活人的气息，逐渐开始烦躁，影影约约有嘶吼声传来。
近了。
更近了。
赵武能看见他们了。
怎么办？
要怎么办？
他根本无处可逃。
死尸迈着沉缓的脚步而来，越是接近赵武，其步伐越发急促，到最后几乎奔跑起来，团团围住赵武所在的那棵树。
赵武面如死灰。
但很快，他发现死尸不会爬树，他们只是围着他，却无可奈何。
赵武松了口气，一时间竟有些感激慕晚没有赶尽杀绝。
他摇摇头，将这奇怪的念头清出去。
尸队后面，小白眼冒了头。
他那张诡异的面孔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色，似哭似笑，似喜似悲。
“砰、砰、砰……”
赵武心跳的越来越快。
小白眼很快消失在尸队后面，再出现时，身后跟了个瘦高的身影。
那是——
赵壮壮！
赵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身影。
小白眼将赵武带给了赵壮壮，自己驱赶着尸群离去。
它有些高兴，蹦蹦跳跳往前跑。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右手边冲去。
尸群晃晃悠悠往前走，没有意识到老大脱轨了。
一只手抵住了它的脑袋。
“你想撞死我？”
小白眼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整个脑袋往姜邑手下拱。
“为什么要帮他？”姜邑问。
小白眼一阵叽里咕噜，向姜邑解释着。
赵壮壮曾有一次被人大半夜从家里扔出来，正巧遇上了游尸，多亏了小白眼才逃过一劫，后来他偷了家里的鸡送给小白眼，被不知情的老娘一顿好打，小白眼这才记住了他。
姜邑薅了薅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赤红的眼珠里闪过深思。
姜邑道：“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小白眼认为这是夸奖，顿时挺直了腰杆，想再表现表现自己。
想起被丢下的尸队，他又依恋地蹭了蹭姜邑的手心，然后欢欢喜喜走了，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小弟们残缺不全的尸体。
月华轻纱般拢来，在姜邑脚下凝成一个人形虚影。
“它自己学会了很多。”虚影说。
自从被姜邑放到春溪镇，小白眼见过不少人，遇到不少事，它开始对外界的一切有了反应，如今，不仅记住了赵壮壮，还根据自己的判断将人带到了赵武面前。
如姜邑所言，它越来越像个人了。
“再过不久，他或许就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说呢？”
“这与你无关。”
“那什么与我有关呢？你吗？”
“闭嘴。”
姜邑提步，一路沿着漓水行走，虚影在她脚下溃散。
她来到了慕家。
到的时候，慕晚不在家，华星烛为她安排了住处。
姜邑想起小白眼的异样，睁着眼不知思索着什么，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慕晚是凌晨时候回来的。
姜邑开门见山道：“找我来想知道什么？”
她气足声稳，只是眼底的青黑昭示着一夜未睡的疲惫。
“不急，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