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的面容扭曲,空洞的眼仍睁着,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血口。
没人知道这尸体是如何被弄进来的。
白觅感到背脊发凉,扶着青儿的胳膊站稳,不停地将目光投向那具尸体。
看到了地上折叠的纸条。
“拿起来看看…”
青儿的手也在颤抖,她鼓起勇气捡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几行苍劲有力的墨字跃然纸上,宛如铁画银钩,力道似乎要穿透纸背。
——引路丫鬟交由白小姐处置。
落款是淮安寺香客…
一瞬间,那段模糊疼痛的记忆重新占据了白觅的脑海。
青儿不识字,问:“小姐,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白觅未答,将纸条捏成团,谕道:“你见过这人吗?”
青儿不解小姐为何不声张,惊恐至极,强迫自己去看地上的尸骸。
看了半晌,渐有所悟:“好像是咱府里的丫鬟!”
“初来时,好像在大婶母院中跪拜,说什么家道中落,求大婶母收养...”
白觅沉思,静视女尸。
陌生男子以智稳住局面,避免了夜闹“捉奸”。时隔一年,竟把引路丫鬟的尸首送来,让她处置。
侯府内院不是闲人随随便便能进入的,可到现在也没听见有什么捉人的动静。
寺院客房陈设雅致,檀香贵重,男人发蓄养的甚好,僧人隐瞒他的存在,能轻松将女尸送入侯府。
种种迹象,证明这人身份非比寻常,行事邪门霸道。
极有可能就是陆川。
他爱笑,多情又温和,然而白觅知道,这人只是笑里藏刀罢了。
建夏一九年十月一日。侍御史陆川以确凿证据,弹劾大司农及治下十六人贪污国库,夏帝闻之大怒。
按律,犯事者皆斩,全族流放。
此案震惊朝野,十月十二日,行刑场上血腥味充斥,令人掩鼻。
当日,白觅催促仆人带她出城郊游,以避开这恐怖的气氛。
而陆川御史,骑马自街头行来,锦衣华袍,面色淡然,眼尾却带一点血染的红。
他正是此案的监刑官,当是白觅还给他取了个外号,笑面虎。
如今,尸体被丢在这,该如何是好?
白觅深思熟虑,命青儿磨墨摆纸,对尸体勾勒肖像。
她绘画之技虽不佳,但仍勉强能辨认出五官特征。
画作完成,她又亲自检查女尸的衣裙鞋袜,摸索良久,未发现什么。
最后,她决定将尸体藏于床下。
青儿吓得傻了,帮着小主人将尸体拖到床底时,牙齿都在打架。
“切记,这几天不要让任何人进我的屋子。”白觅声音很虚,但面色还行。
她抱着软枕爬到外间小榻:“青儿,我害怕……”
屋子里藏着个死人,能不害怕吗?
入夜,月挂天际。
青儿瞪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榻上白觅,像是看怪物一般。
她没有爬上小榻,而是瑟缩在一旁,睁眼过了一夜。
而小主人呢,则是安详地躺在榻上,呼吸匀称。
京城,齐宅。
少女们身着柔软长裙,在花园里玩耍,摘下泡桐花装饰头发和腰间,发出清脆的笑声。
她们围绕着亭子追逐,或手持写有诗句的纸,吟诵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哎呀,六姑娘还未及笄,竟写起相思的诗了。”
“相思?相思何人?你倒是快说呀…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家傻妹妹日日盼夜夜想的陆川,陆大人….”
一阵笑闹。
有人笑得面颊微红,身体倾斜在姊妹的怀里,气喘吁吁地望着远处花荫下席地而坐的年轻人。
“三哥,听爷爷说,白家姐姐回来了,你见着人了吗?”
被称作三哥的年轻男子尚未答话,另一个姑娘掩着嘴笑起来:“肯定见到了,白姐姐出门一年,肯定很想三哥对不对?”
“说不定今日又要杀到咱家来了…”
“她的憨傻时好时坏,也只有三哥能哄得好。”
坐在花下的人摇摇头,清隽的面容被玫粉色的泡桐花遮掩大半。
他正在重新做纸鸢,修长的手指圈圈绕绕,动作优雅而自然。
“觅儿闹脾气了,她怪我这一年都未去寻她,这次竟气地拿簪子扎我…”
他的嗓音温润平和,手肘处的伤早已包扎好,掩在衣袍里旁人无法瞧见。
周围的打闹声不自觉低下来。
最小的六娘终于夺回了自己写的诗,问:“我没听错吧三哥?白姐姐平日里傻乎乎的,不可能做出这般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