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怪物抱起朴刀掂价,然后出门典当去了。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扒得干净的胸膛,再扭头看向殿前神像时,不料其中藏敛煞气,一口污血呕在脚边,狼狈腌臜。
所幸,庙里常年住着个衣衫破烂、不辨真容的老乞丐。他表示愿帮我赎回刀,收拾那几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甚至愿意为我在天魔城内引路。代价则是以十年寿命作为回报。
我沉默,点头。
当老乞丐端着只豁口的破碗递到我嘴边时,我低头看清碗中吃药血的蠕动长虫,才想到苗蛊。
种蛊的过程实在痛苦,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记事,只昏昏噩噩地意识到自己在跟着老乞丐走。老乞丐患有眼疾,一路敲点着手中长竹竿,引我向铸有三十三铁律的地方。
我披着件偷来的黑色长衫,待意识几分清醒时,便看到那本该是座雄伟巍峨的万里宫殿,附近秃鹫盘桓,尸怨冲天,与传闻中千年前妖孽莲华所居时的骄淫奢侈截然相反。
如今偌大宫殿里泛着岁月的衰朽,像古稀之年的老人,精致中难掩沧桑。
我一瘸一拐走近大殿,缓缓下跪时,才见到层层帷帘之后,横生荆棘的宝座上独坐的一人。也仅一人,而那曾为天地震撼的妖仙不知何处去。
驭鹤止祸的神童似是知我此行目的,垂幽邃碧眼,自帘后让丹顶白鹤衔枚书券落在我面前:“这是契约。”
我解开断指的绷带,和血签订。
出城时,我扬起天子旗帜,代婴执教数十万天魔兵进攻中原。而城中为我引路的老乞丐则在队伍后提前享宴,只待我功成之日,取走十年阳寿。
我好吃好喝哄他。
“十年而已。若能让天下太平、百姓乐业,再十年又如何?”
老乞丐只笑眯眯,道我心地善良。
从西南进入中原,整整用了半年。天魔兵及其麾下战马与血肉之躯的寻常人不同,前者无需干粮和草料,饱饮人血足已。
攻克城池,屠戮逆党,我皆扬天子旗帜,以正义为名一路讨伐,声势浩荡,引起九国相互攻讦。
军队抵达荆楚江汉之际,未料到途中再次遇见天魔城外手持弯刃的美貌少年。
少年风采依旧,苗族装饰,牵匹瘦骆驼,姿态随意,堂而皇之地步入我设在军中的主营帐。彼时,各首领于营帐中议事,见少年孤身闯入,抽刀便欲杀。
我眯眼,静观少年行为,让手下部将按兵不动,其余照旧。
少年在营帐中挑一角落,拴好他的骆驼,便腰别修长且锋利的弯刃朝我走来。
众部将则跽坐,手按刀柄,以待随时击杀这不知所畏的苗民少年。
少年冷冷旁观,唇角噙薄冷讥笑,有意挤走身侧面目含威的副将帅并俯身望向我时,他身上银饰鸣叮,矜贵且风流。
他说,“不该谢我救你一命吗?”
不待我回答,又问,“你的天魔兵能杀死我吗?”
我盯着少年漆深眼瞳,只觉胸口钝痛,以为是蛊虫作怪,“你会蛊术?”
少年轻眨眼,和上次一样,眼睛里的情绪快到难以捕捉。
“当然。”
他道。
我点点头,突然伸手扼住少年咽喉,试图让他明白濒死之人才懂得的绝望。
可少年却面容含笑,顺势倒在榻上,一双眉目似藏情,眼波流转间他已反持弯刀,刃尖直抵我心脏。
我一怔,手指卸力之时,少年不依不饶,手脚并用,紧紧依傍,勾住我衣衫领口,朝我颈边呵气,床榻之上,暧昧横生。
“怎么,怕了?”
少年笑吟吟道。
营帐内众部将面对这床榻之上的强弱势力骤转表示诧异与惊惶,纷纷起身喊道,“主公!”
我抽身离去时,抚抚耳廓,几分不适,但也不敢再瞧这通身蛊惑手段催诱我心中悸动的美貌少年,只能暗骂声妖孽,一本正经地指挥手下将人监押。
遣散众部将之后,我独坐营帐主位之上,望着手边军事布防图,抬手砸了下桌面,几分面红耳赤,终是潜声喃了句,“该死!”
——竟被美色所惑,破了第三诫。
攻破荆楚城池那日,我依稀记得船上有蛮人讹传弟弟已死于内宫新王宠姬手中,一杯鸩酒,草草结束生命。可不待我找出散布谣言之人,将其头颅狠狠砍下,便先被藏在船舱的弓弩手遥遥一箭射下船,险些坠入湍急河流前方的江汉断崖。
在北方的昆仑宫殿生活数载,我极不善水。被人打捞救醒之时,周围人都噤若寒蝉,仅自负美貌的苗民少年坐在舱内的软榻上,那柄精致弯刀搁在桌面,刃尖新舔血,而他在细擦刀刃。
醒来时,我问侍从发生了什么。
侍从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明明心口受伤,我却捂着额头,觉得头痛欲裂,于是命人去将老乞丐带来。
少年此时道,“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