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旸睁开眼望去时,只见苏见黎的腰间,那只月亮香袋正随着她摇摆的身姿而晃动。
顾旸目送着苏见黎一路气呼呼地出了营寨,他真的好想叫住她,告诉她“我就是那个他”呀!但还不是时候。
“嫁谁都好,只要别嫁给那些江湖上的所谓好汉草莽。……”
张巡抚的话又在耳边噪起,顾旸恍然觉得那不敢直视苏见黎腰间那耀眼的月光。
顾旸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们本来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月光,而他,不过是偶然飘起到黎明的太阳身旁、偷偷望着她东去的某片尘埃罢了。
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书生的面孔,又隐隐约约看到了那把折扇在他眼前挥舞。
或许只有他这样的官家公子,才能配得上她。
“常大侠?”
“常大侠!”
顾旸一个激灵,慌忙从遐想之中拔出身来。
“苏大人。”
“你可看过咱们这兵器了?”苏国南笑道。
顾旸赔笑道:“看过了。端的利器。”
苏国南道:“你看前后夹击,可能全歼匪众么?”
顾旸道:“不可。”
苏国南道:“为何?”
顾旸道:“这汉阳造步枪虽是威力极大,可杀得个百十人,那匪众虽是愚昧,生死之际,亦非全然愚顽,必定落荒而逃,大人纵有骑兵,前往追击,亦难以全歼也。且拳匪在打破小芦村教堂之时,便达四千人,来丘县路上,一路招募乡勇,怕已五六千之众矣!大人兵马器械,固然厉害,只是仍不免伤损。常某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全歼匪众。”
苏国南和张汝梅听了,对视点头,均道:“你有何妙计?”
顾旸笑道:“匪众此来,跋涉数城,人困马乏,纵然在城门之前对峙片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必先扎寨,歇息一夜。匪众人数又多,四五千之众须得安营数里。”
张汝梅道:“大侠之计,莫非效三国东吴陆逊故事,火烧连营?”
顾旸道:“非也!火攻之法虽然厉害,却过于残忍,诸葛亮七擒孟获之时,见南蛮藤甲兵被烧得不成人形,都曾忧心折寿,张大人却不怕么?”
张汝梅听了,不禁身子后仰,心中一寒。
苏国南道:“然则不用火攻,如何一举剿灭这数里营寨之匪众?”
顾旸笑道:“苏大人,常某所言‘全歼’,并非全歼匪众之身,乃是全歼匪众之心也!”
苏国南道:“此言何意?”
顾旸道:“匪众起事作乱,固然胆大包天,也多是因为牢骚不平。不然,古有陈胜、黄巢、闯王之事,今有太平天国之鉴,无不落得悲惨下场,与其造反不得好死,男耕女织,老实过活,岂不美哉?”
苏国南和张汝梅沉吟不语。
顾旸道:“二位大人兴仁义之师,是来平叛乱的,而不是来显甚么军威的。煽动人心、罪大恶极者,只是匪首罢了!今夜匪众必然在城外安营歇马。苏大人可先探明匪首赵三多的营寨在何位置,径引一支兵,前往劫寨,有此兵器,又以逸待劳,匪首岂不束手就擒?拳匪乌合之众,首领一除,其余不攻自破。”
苏国南和张汝梅听得,都觉汗颜。既存仁义,又灭群匪,确是好计。
“报!”忽有个军士奔进寨中,“禀张大人、苏大人,寨外捉得一个女子,疑似奸细!”
顾旸听了,心中猛惊:“莫非是伏苹?”便抢先问道:“相貌如何?”
那军士道:“生得十分美丽,小麦色的脸,说不上是黄是白。”
苏国南道:“怎么,常大侠识得?”
顾旸道:“不曾相识。也只是怕错抓到相识之人。”
苏国南问那军士道:“可问出些甚么?”
军士道:“问她几句,只是不应,好像是个哑巴。”
顾旸笑出了声。
苏国南侧头望向他,问道:“常大侠为何发笑?”
顾旸忙道:“我笑这军士错拿了个哑巴,还当成奸细。”
苏国南沉吟道:“拳匪虽是愚蠢,也难保没有多谋之人。派内应来装聋作哑,也是有的。先吊起来,拷打一番,瞧她还装是不装。”
“且慢。”顾旸伸手制止住军士,笑道,“她若真是奸细,倒也罢了,倘若只是个聋哑的民女,岂非冤屈了好人?大人在民间的仁义之名何在?”
苏国南道:“如你所言,应如之何?”
顾旸道:“一个平民女子,纵然是奸细,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不如先押在府中,待破了拳匪,再拷问不迟。”
苏国南道:“也好。便依常大侠之言,通告全营军士,磨兵喂马,布置行阵。今夜径往劫拳匪大营,一网打尽!”
顾旸退出寨外,在大营中漫行,一面心想:“我本欲借伏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