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梅见这位常思卿大侠打断他说话,有些不快,便道:“这位常大侠有何见教?”
顾旸道:“前后夹击,虽能取胜,却未必全歼拳匪。况且两相肉搏,我军亦会有损伤。”
“常大侠差了!”苏国南笑道,“想来你不知我军中兵器。吴信!”
寨外走入一人,身形高壮,两眼如钩,正是苏国南的侍卫吴信,如今已提拔成将军。
“带这位常大侠去看看。”
“遵命。”
吴信便引着顾旸去了演武场。
远远地听得“嘿!”“哈!”之音,顾旸循声望去,正有许多士兵在练习拳脚。
顾旸看了片刻,心中不屑:“花拳绣腿!”
“常大侠,那些只是新兵蛋。”吴信道,“你看这边。”
顾旸便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广阔的沙地,立着几个官兵的背影。顾旸数了数,正好十人。沙地尽头却摆着些甚么靶子类的东西,远远望去,是一行稻草人。
“想是箭术?”顾旸道。
“请看。”吴信道。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喊了声口号,众士兵便齐齐蹲下,从身前各抬起一把枣红色的长步枪,迅速架在台子上。
“他们在作甚?”顾旸见士兵们正在一颗一颗地装着什么东西,便问道。
“是在装弹。”吴信道。
顾旸冷笑道:“这般费力,还未等装好,早被拳匪一拥打死了!”
“不然,你看。”吴信摇头笑道。
只见十名军士左臂肘撑住身下的台子,右手端住枪。
顾旸不屑观看,笑而不语。
忽听“砰”“砰”“砰”一阵乱响,沙地对面那排稻草人竟交错跪倒了一片。
顾旸的笑容一转而为惊骇。
不是因为那轰雷般的弹击。
而是因为士兵们离那排稻草人少说也有一二百丈之距。
这也就意味着在可见范围之内,拳民们远远地冲杀过来,跑出没几步,便会命丧枪口。
啊?这怎么打?
顾旸忽然发现倒了的那排稻草人后面,还有好几排稻草人。
众士兵整齐地把枪栓一拉一推,“咔咔”数声,又架起枪来,瞄准片刻,按动扳机。
枪声如雷。
一排稻草人的脑袋炸成了漫天飞屑。
接着军士们又拉栓、发枪,连射了三弹,只把演武场打得硝尘弥漫。慢慢等到烟雾散尽,半空中隐隐还有龙鸣之音。
吴信瞥见顾旸瞠目结舌的样子,便夸耀道:“这兵器唤做汉阳造八八式步枪,乃是前年张香帅的汉阳兵工厂所产,端的厉害。大侠想是未曾见过罢!”
顾旸道:“如今朝廷却都是这般器械么?”
吴信摇手道:“大侠说笑了!”
顾旸暗暗长舒一口气。
吴信道:“朝廷之兵器,自然远在咱们地方兵马之上了。”
顾旸差点背过气去。
吴信见他把自己呛得咳嗽了几声,有些奇怪地问道:“常大侠身子不适?”
顾旸本来刻意装哑,此时更臻破音之境界,忙咳着道:“无妨……无妨,吸了点沙尘。”
吴信道:“这其实是张巡抚带来的。这汉阳造,全国也只生产了一千三百把,张巡抚便把他的十把汉阳造都带来支援苏大人了。”
顾旸道:“原来如此!”心下想道:“我还当苏大人的县城军队便有这般利器,若真有之,我那日可如何直着走出单裳庄的县衙?只是这巡抚带来的兵器……虽只有十把,也颇难以对付啊。这十把汉阳造打死四五百人,也只如踩死一只蚂蚁似的容易。”
二人看了一圈军威豪壮,顾旸虽心感士兵们的体格不够强健,但就武器而言,对付义和拳那些大刀长矛、火铳土炮,岂不是绰绰有余?
说起来还得多谢吉峰禹那厮的构陷,若不是来做内应,还真不知官府有这般厉害的武器。
二人回到营寨,见苏国南和张汝梅正饮着茶说笑,不便插嘴,只好先在旁侍立。
张汝梅道:“……令爱容貌美丽,又有才华,若非小儿已有婚配,定与易之老弟结亲呀!只是相见恨晚!”
苏国南边给张汝梅倒茶,边陪笑道:“大人过奖了!小女喜爱闯荡江湖,若真成了大人的儿媳,怕是每日都给大人闹出点事来啊!”
“哦?哈哈哈哈!”张汝梅听得,颤着手,指着苏国南,两眼旁笑出一对皱纹,“易之老弟,你啊……”
苏见黎听爹爹和这张巡抚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当谈资说笑,早已心中不满,此时忍不住忽然大声说道:“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顾旸心中一震,蓦地抬头望向她。她却正遥望着寨外的青天之际,没在看自己。
“谁?”苏国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