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尘土散尽,只见大红色的戏台上立着一个修美少年,一身水蓝色的唐衣,那条辫子垂在腰后,手里握着条紫色的长鞭。
顾旸见这正是那日在荒原野火之间邂逅的唐衣少年, 鼻端又嗅到一片花草般的清香,心下又惊又喜,撞个不住。
“比武便比武,使些下三滥手段伤人,也太无耻了些!”那少年清声叱道。
吉峰禹爬起身来,冷笑道:“哪里的小猴子,也来指指点点!比武前未曾说过,不可用暗器。”
那少年笑道:“说得也是。”四字轻吐之间,宽袖微拂,已飞出六七支金针,竟齐齐掠着吉峰禹头顶、耳廓、脸颊、腰间、臂肘、腿弯一寸之距擦过,“咻咻咻”几声,一支接一支,打在戏台后面的树上。众人惊叹声之间,只骇得吉峰禹浑身麻木,僵在原地,一声也作不出。
“这位少年,真是好手段!”高元祥上前拔了那几支针下来,走上前,双手递给那少年,“如不嫌弃,可愿任我蒋家村戏班的副团长么?”
那少年用鞭把高元祥的手推回去,冷冷笑道:“乡野小民,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高元祥一愣,阎书勤却要发作,提着大刀奔过来,被高元祥拦住。
高元祥便笑道:“那我们便共推顾旸兄弟为副团长了。这位小哥既然无意,为何前来搅扰?便请离场。”
那少年笑道:“每日听说蒋家村蒋家村,有什么英雄相会,今日却只见得使暗器的小人,和一群乌合之众。”说罢,长鞭一甩,把那地上的小刀挑起,刷的一声,遥遥地把小刀击在一根树枝上。
只见片刻之间,那树枝竟似浸满了墨汁似的,那凋零的几粒枯叶,颜色也黯淡下来,随风一摇,晃落下树。
在场众人都暗暗心惊,这把小刀竟是带着剧毒的。
吉峰禹见状,脸上忽红忽白,颤声道:“这小子,莫陷害人!这暗器是我防身所用,方才只是不慎飞出。”
那少年摇头笑笑,身子一纵,跃到戏台旁的白马上。
顾旸的目光随着她跃过去,这才注意到自己那匹马儿,正停在一旁,刚要叫时,又收了声。
“顾兄弟,”那少年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如闪电般打到顾旸脸上,轻笑道,“我要走啦。”
顾旸这才从痴醉中拔出,忙掬手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女的?”众人听了,都议论起来,更有乱声起哄的。
顾旸本是一时失言,那少年却是脸儿飞红起来,清啸一声,把马儿一拍,那白马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掀起一阵泥土的芳香,向着村外疾蹄而去。
本明和尚、于清水、伏苹下了马,走上戏台,本明便跟赵三多寒暄了几句,低声道:“高唐朱红灯派遣俺们来,便是跟赵前辈共举大事。”
赵三多点点头,道:“且再议。”
本明便把顾旸拉到一旁,低声道:“师傅怎么教你的?这点穴功夫,莫要在人前使用。”
顾旸赔笑道:“小弟点穴未精,便手痒练练。”
本明道:“如今世上会此功夫的,已然不多,你莫逞能,招来祸端。”
顾旸道:“小弟记下了。”便走到戏台前,遥望向那少年和白马背影。
吉峰禹拍了拍顾旸,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顾旸心念一动,想这举事首领之位,也不是非做不可,便是做一帐下小卒,又能如何?但那惊鸿一瞥的姑娘若是从此远去,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便高声叫道:“偷马贼!莫走!”一面使起那“梯云纵”,数步之间,竟飘然奔过众人头顶,又在众人惊呼声中摔落在地。
吉峰禹、本明、于清水、伏苹听了,都大为惊奇,他不是说那不是他的马么?
“顾旸兄弟,哪里去?”阎书勤叫道。
顾旸顾不上搭话,举起手在头顶抱了个拳,便朝着那少年方向,飞奔而去。
“年轻人只顾儿女情长,哪里知道这江湖上位次高下的厉害。”赵三多暗自摇摇头,对高元祥低声道,“今日他失了这个位置,异日归来,想便不是他的回合了。”
高元祥道:“师傅的意思是?”
赵三多道:“我观那吉峰禹心思不正,料非可靠之人。但今日话已放出,本来那顾旸是最佳人选,竟绝尘而去,你我也不能拂了朱红灯的面子,只能叫吉峰禹代顾旸之位了。”
高元祥道:“师傅说得是。我和大师兄日后多照应着这吉兄弟便是了。”
赵三多叹道:“老夫久经江湖,深知有时片刻失策,便贻患无穷。”
高元祥道:“既如此,我把他追回来。”
“你不见他的修为,远在他年甲之上,难以追得。便是追得回,他心不在此,岂能全心报效?”赵三多抬头向天,以手捧膺,哑然道,“只愿天能知我拳拳安民之心,助我苦难苍生,举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