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鸣寺钟声绵长,空气中又凉了几分,扬了微冷的禅意。
谢卿语瞥了眼郑裴身后。
她没有想过,会和崔柔昭在这样的场面相遇。
本想抓住谢怀的袖袍,可又在即将触碰之际缩了回来。
往右前侧看,林常珏虽然小却也不惧郑裴侯爷的身份,挺直身子一脸严肃貌。
几人之间竟是擦出了些微火药味。
“爷,这几位是?”
崔柔昭笑着走上前,挽住郑裴的手。
这下谢卿语才看清楚眼前这位“曾经的妹妹”,崔柔昭身着碧色软纱,发髻上缀着牡丹花金簪,面容十分艳丽,端着雍容华贵。
她眉间微蹙,崔柔昭从前不是最喜雀蓝色么?怎么如今穿起了碧色衣衫?
郑裴只是看了一眼崔柔昭,不动声色将挽住他的那只手移了开来,对谢怀拱手:
“先生,世子殿下。”
郑裴一板一眼道:“方才偶遇善空住持,说禅房外自有机缘,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巧了。”
谢卿语总觉得郑裴的视线在她身上。
心知总不能一直躲在谢怀身后,只能低着头走出来,轻声说:“请郑侯安。”
谢怀侧眸望向她,补了句,“那位是郑侯的侧夫人,崔氏。”
闻言,她深吸一口气才接续,“请侧夫人安。”
崔柔昭和从前倒是没什么差别,不过多了几分为人妇的成熟感。
眉眼间那股高傲却是丝毫未改。
六年后再见,不难看出崔柔昭应当是过得十分舒心。
谢卿语想到这才抬起头,自己没必要遇到这俩人就慌不择路。如今再见,物是人非,何苦再为难自己?
她再抬眸时早已稳了心神,青丝随风被吹起,她不甚在意,用小指将鬓发勾回耳后。
郑裴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谢三娘也在。”
谢卿语心中奇怪,郑裴一向寡言。别说同郑家人,过去同她是夫妻时也是话少得可怜,仅是过了六年,竟是转了性子?
谢怀声音中裹着夜色的凉意,“郑侯若无事,我们便先回了。”
林常珏见状直接过来拉着谢卿语的手悄声说:“姐姐,这郑侯可不好相与,还有他身边那个侧夫人,先前还惹得我母亲不快。”
谢卿语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瞧了崔柔昭一眼。
崔柔昭方才根本没正眼看过她,自从郑裴说了那句“谢三娘也在”后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刚想低头询问林常珏,就见谢怀将自己披着的长袍解开,转而落在自己的肩头上。
“五叔?”她疑惑。
谢怀并未回应,只是看向她裙上被树枝勾开的几处破口。
这下她立刻会意过来,连忙对谢怀投以感激的目光。
“走了。”谢怀对郑裴点头,抬脚就要离开。
郑裴见状赶忙拧眉问:“谢三娘,可是元月九日生?”
谢卿语寒毛直竖,纤细的手臂上泛起颗粒,她不晓得为什么郑裴会这么问。
她刚成为王卿语的时候也内心曾感叹,两辈子的生辰十分巧合,居然是同月同日。
崔柔奴和王卿语,都是元月九日生。
不过对外,王卿语的生辰其实是元月十日。
产婆替母亲接生时恰好是午夜子时之际,父亲觉得十有圆满之意,对外皆说她是元月十日生,只有自家人知道,她真正出生的日子当是元月九日。
谢卿语没有回眸,心中却波澜翻腾,她不愿细想郑裴是因何这么问。
越执着,心越痛。
林常珏这下可忍不住了,他本就不喜欢郑裴,说话自然有些不客气,“郑侯带着侧夫人来长鸣寺不该是祈福的么?这般越过老师询问谢家姐姐生辰,不觉得唐突么?”
郑裴脸色并不好看,目光却仍落在谢卿语身上。
谢怀眼神锐利,语气如坠冰窟,“郑侯,你逾矩了。”
说罢,他再不给一个眼神,带着谢卿语和林常珏头也不回地离开。
石子路被他们踩得发出细碎的“喀拉”声,衬得沉默更加震耳欲聋。
崔柔昭眼神晦暗不明,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这么多年爷倒是想起要续弦了,我姐姐若泉下有知,定会为那小娘子惋惜。”
郑裴不语,收在宽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从头一回在郑府见谢三娘,他便察觉小娘子举手投足和柔娘有几分相似。
紧张或思索之际,总会下意识摩挲虎口。还有用小指勾发,也是柔娘的惯用动作。
方才他在远处就看见谢三娘温声和世子说话,还有在那人怀里的神情,压根和柔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妳姐姐泉下有知……”郑裴一顿,随即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