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科悄然来临。
王兴国分发完分科选择表，沉默良久，“我不想逼你们，不管选文科还是理科，以后都会越来越难的，但我只能说理科是你们最好的出路。按照学校的规定，只有选理科，才能进实验班。总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可以拿回去跟父母商量，明天交。”
底下一片骚动，哀鸿遍野，皆在吐槽学校的不成文规定。有的人还在踌躇不决的时候，有的人已经做出选择。
程初毫不犹豫写下全文，其他四人也正如讨论好的那样写下全理。大家互相看着彼此的表格，会心一笑。
“程初，你跟你父母商量好了吗？真的就选这个了？”杨星也替她担忧。
“不用商量。他们会同意的。”她十分镇定地回答。
然而她到底还是怕的。当初姐姐程知愿选的全文，结果高考失利，家里阴郁了好一阵。现在她的决定，与程知愿的如出一辙。
推开租房的门，刘云正在秀十字绣，应该是给自己解解闷。从教室到脚下，程初心里打了一阵又一阵的退堂鼓，鼓点密集急促，几乎震碎心脏。
早死晚死都是死。
她吸了口气，上前将表格递给刘云：“妈，我们要选科了。”
刘云接过选择表，脸色微变，“还是选文了？”
“嗯。”
没有半分停顿，脱口而出，“你跟你姐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倔”，刘云眉头紧锁，一边大声埋怨，一边又把表格和手机塞给她，“你自己跟爸爸打电话说。”
她是个很注重仪式感和浪漫的人，给家里常用的电话号买的是家庭套餐。程志强是520，她是521，程初还没办电话号，而程知愿不在套餐内。
程初点击电话簿上的520，随即接通。对面传来沙哑的低音，“怎么了？”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爸，我们要分科了，我想选文科。”
沉默片刻。
“跟你姐姐一样？”
“是。”
还是沉默。
安静到程初以为程志强已经离开，准备挂断电话时，对面又说话了，“那好吧。你喜欢就选吧，反正是你自己负责。”
电话挂断，她松了一口气，刘云还是皱着眉，但是态度温和了些，“既然你爸爸都这么说了，那就好好学吧。”
程初早知道他们会同意。
好像从小到大，父母从来没有反对过她做的任何决定。她想搬家，父母就把家搬到镇上，家具装修全都参考她的意见。她想买什么，程志强就会给钱。
她幸福吗？她也不知道。
———
表格上交没多久，马哲恒和程初等人就被王兴国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了。
马哲恒和程初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畏畏缩缩地跟在王兴国后面，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
王兴国所在的办公室还算大，离教室比较远，几个人跨越了一栋楼才走到。里面林林总总站了不少学生，背书的，问题的，搬书的，各种各样。
王兴国的座位就是进门第一个。他扶着椅子坐下，拿起桌面上一沓表格最面上那张，再次审度，“马哲恒”，他像是第一次见他的名字，“我记得你政治很好，其他文科也不错，为怎么没选全文啊？”
又是这个亘古不变的问题。
马哲恒顿时放松了，身子往后一斜，慵懒地回他：“因为不喜欢啊。”
程初躲在后面偷笑不止。
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看马哲恒就知道了。
“你要想清楚啊，现在这个阶段，分数决定一切。你把优势科目丢了，以后可就难说了”，王兴国眉头紧锁，满脸担忧。
尽管他对外宣称选理科是最好的出路，但面对像马哲恒这样在文科方面极具天赋的学生，他仍旧不愿利用规则屈才，把天才逼到江郎才尽不是高考的本意。
更不是他的本意。
说到底，他是真心为每个学生考虑。
“老师，你相信我，理科我也能学好的”，看出王兴国的忧虑，马哲恒一本正经地回答。
王兴国看出来了，这孩子是真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他回教室。
面对程初，差不多的问题，一样的回答，王兴国的担忧丝毫不减，“程初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实验班呢，是老师我带，还是这个班，我是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的”，由于方位的差异，程初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头上的缕缕白发。他的发际线很高，与抬头纹组合成梯田状。说话时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看来这些年确实操了不少心。
“谢谢老师，我就选这些”，程初心意已决。
王兴国失落地摇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走吧，都犟啊，都犟。”
程初出办公室回头看王兴国佝偻的背，有些心疼。两个人的缘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