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腾腾的气温把夏天拉的很长,蝉鸣声此起彼伏,明明立秋已到,燥热却丝毫不减。青葱树叶在层层热浪中模糊,牵扯出一条柏油路。
安川一中,传说中全县最好的高中,也是最沉闷的高中。高三独立成栋,音乐教室和实验教室常年上锁,上课后楼下即刻拉下闸门,室内窗帘大开,监控密布。
密密麻麻都写着教条两个字。
程初轻声叹气,尽力在母亲面前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月月啊,上学后一定要跟老师和同学打好交道,脑袋放灵光点,别天天不出声,听到了吗?”刘云扯了一下程初的袖子,像是在强迫她回答。
“知道了。”她总是这样应和着。
刘云先行离开,程初抱着入学资料独自前往教室。
临近门口,她突然感受到背部遭到撞击,右肩歪斜,吃痛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往前踉跄了几步,手上的资料袋掉落在地。
撞她那人像幽灵似的,只留下一句匆忙的“对不起”就不见了,连人影都没看到。
她抚恤似的揉了把肩膀,膝盖慢慢向下弯曲,想要伸手去捡。
一只白皙劲瘦的手闯进视线。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比较鲁莽。你没事吧?”,面前这人把资料袋递给她,作了个简短的道歉。
“没事,谢谢。”她只当是有人给她捶背了,头也没抬,心无旁骛地接过资料袋。
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她挑了一个靠窗且比较靠前的位置暂时坐下了。
待人陆陆续续来齐后,走进来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男教师标配的POLO衫,径直走向讲台,不紧不慢地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名字:王兴国。
他的粉笔字写得很漂亮,洋洋洒洒似快意剑客,与他本人看起来相去甚远。
王兴国缓缓开口,伴随笑意:“黑板上是我的名字,今后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当然可能也不是哈,过几天有个分班考试,以后还要重新分科分班,这个事呢咱们就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进入正题哈,大家先来破个冰,互相认识一下。”
说罢便走向教室后方。
声音一出,身后有人小声议论:“这老班看着还挺好的。”
不知是谁接下句:“谁知道是真和蔼还是笑面虎。”
程初又仔细打量了下王兴国,从外表上看,确实很有亲和力,至于内里,她觉得应该也不差。
高中的第一节课———自我介绍。
有人波澜不惊,也有人表面强装镇定内心早已风起云涌,比如程初。
“大家好,我叫程初,本地人,没什么爱好。”这是她默默练习的第五遍。
与此同时,她听见耳旁有微风掠过,预示短暂的厄运即将降临。与同桌简单地交换眼神后,她利落地起身,故作轻松地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眼神不自觉地向远处分散,无意间和某个人对视后又迅速挪开视线。
三十秒,几乎花光了今天的所有勇气。
如果她有超能力,那么一定是快进时间,她想。一项肯定不够,再多加几个吧,瞬时移动,凭空生物,都可以。
愣神间,她的思绪飘向渺远。
窗外棕榈树倚靠着阳台肆意生长,正好挡住刺眼的烈日,恰有一阵热风吹过,掀起窗帘一角如少女羞涩的裙摆。
发呆很好,可以屏蔽所有声音,只沉浸于自己,可以让人忘却一切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过的事。
但未来总会到来。
“大家好,我叫宋时,时间的时,安川本地人,平常喜欢打台球和听音乐,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希望以后我们能共同进步,谢谢大家。”少年的声音爽朗清透,仿佛穿越亘古千秋又被菩提水拂洗过,声声入耳。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有点耳熟。
先前两人的声音又传来:“这个长得不错。”
“新一代校园男神预定。”
程初从喧闹的掌声中回神,半梦半醒地抬眼望向讲台上的人。
不算是那种锐利的帅。很干净的长相,戴着常规的半框眼镜,发丝清爽而不厚重,很直观地给人一种清风霁月的顺眼感。没有浮夸的穿搭,也没有多余的饰品,有的只是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双手,在一串红绳的陪衬下显得更加白净。
那人站在台上,神情轻松,丝毫不怯场地看着台下的所有人,眉眼淡如青山,手势和姿态都落落大方,像是名专业的演讲家。
和她大相径庭。
声如其人忽然有了具象化。
程初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她只觉得夏天实在太热,热的人心慌,在胸腔内砰砰跳个不停。
全班都介绍完,王兴国才踱步向讲台。他自顾自地点着头,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和大家面面相觑。突然,他猛地鼓起掌来:“好!”
豆大点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