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件至宝,他想起无限可能——或者说,从他见到她第一眼就想过无数种完满结局。可如今万般化灰,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他的头脑是出奇地清醒,此处非心腹之地,但凡行错一点,于她于己,便是死境。
忽然她梦里呓语一声,在他听来就是“阿郎”二字。他全无刚才的欲望,满腔辛涩涌上眉头,化作两行清泪,许久方眠。
黎玥瑶睡得却比平日安稳,她醒来时弗欺已经整装回避,屋内只有胡还和郑绾两个人。她正纳罕一个婢女也没有时,转念一想,自己昨夜那般不计后果的行为,的的确确越少人知道越好。
胡还二人上来为黎玥瑶穿戴,黎玥瑶见她二人精神不济,随口问道:“姐姐们昨夜没睡好?”
郑绾不说话,胡还只好回道:“单于身体未愈,妾担心得很。”
“绾姐姐呢?”
郑绾目视胡还退下,才道:“妾也想像殿下一样无所顾忌,一晌好眠。可妾敢吗?殿下昨日真的胡闹至极,殿下也想过后果?”
黎玥瑶望着她,自知理亏,却端着身份,反问道:“什么后果?”
郑绾气结,道:“殿下尚在室,幸亏单于病了,不然做出什么罔顾人伦的事来,殿下名声就毁了!”她又觉得语气不对,缓和下来,对着她的脸认真道:“男女一室,会有孩子,殿下想过这个吗?”
黎玥瑶这才慌神了,她捂着自己的小腹,问道:“那我……你昨夜为何不拦着我?”
郑绾满脸爱怜,安慰道:“因为妾也年轻过,也有可遇不可得之人。妾与胡还在门口守了彻夜,殿下与单于并未有滥情之举……”
黎玥瑶略略放心,又问:“他亲了我,抱了我,还不算滥情之举?”
郑绾忙捂住她的嘴道:“祖宗,别说了。妾说得,是洞房花烛夜的周公之礼……”
“何谓周公之礼?”
郑绾一滞,想黎玥瑶此生多舛,不如不知,暗悔自己多嘴,正打算敷衍几句。胡还却在门外喊道:“郑姐姐,公主遣人请姐姐去一趟。”
于公主府内,郑绾切切知道至少会被主人知道,毕竟昨夜还有一个人在远处站了一夜。她并不害怕那人会多说什么,只在想还有谁会与公主多嘴。
郑绾挨到黎宝真的寝阁,除了兆儿与黎宝真,再无旁人。今天的阳光极好,在雪中显得格外明亮,屋子里点着炭火,在那样明亮的光线下都可以看见热气升腾。兆儿见她来了,对她轻轻一点头,就关上了门出去了。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坐着正在绣花的黎宝真。郑绾跪下请安,她也不应。好久,她才冷冰冰地笑道:“郑妹妹说,殿下好事将近,孤绣什么好?是龙凤呈祥,还是鸳鸯交颈?”
“妾不敢为公主做决定。”
黎宝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反问道:“殿下自幼远离亲眷,连仅存的几个乳保,都死得死,遣得遣。小殿下全赖郑妹妹抚养。若小殿下行差踏错,妹妹觉得,是问责小殿下还是谁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得,郑绾强压着心里的厌恶,恭恭敬敬地看着黎宝真,道:“为殿下九死,妾也不悔。”
“若殿下当时随机应变,久久地留在哈丹,做个享福的王妃,永远不回来;或者四两拨千斤,也学息诩釜底抽薪,未尝不能再登后位?反正皇位都是在一家人里转来转去。昨夜如何如何,孤也不管了。可殿下志存高远,既然选了一条路,难免要舍弃另一条路。做好皇太子妃,将来再拥立黎氏登上大宝,才是殿下首责。”
“公主,此番肺腑之言,为何不直呈殿下?”郑绾避之不应,低眉顺眼地笑着。“殿下如今才十五,许多事已经做得比旁人好些。”
黎宝真亦笑:“亲疏有别。历来圣人跟前的身边人比我这样落魄户都体面些。”
郑绾冷笑道:“公主何必自轻自贱?元国虽亡,公主还是公主,礼同卫国长公主,如此厚待十载,真真御宠不衰。哪如我们小殿下,公主才说,这十年里,连正经伺候的人都没几个。”
黎宝真掩面轻咳几下,侧了眉眼,微微抬起头,眼珠里尽是眼白。“好伶牙俐齿,不像你……”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总该好好想想孤的话,那些乳保是如何死得,活着出去的又如何下场?你为何能从宝钗帝媛身边到小殿下身边,还能留下来?是因为你家是元国暗卫,还是因为什么?”
郑绾最不惧威胁,却被她触及遗憾旧事,咬牙道:“公主果然十年没变。不,公主是二十年没变。公主身为长女,自幼也是万千宠爱,后来只因圣人娘娘有了亲儿女,对你少了招抚,便这般敏感多疑?又要公主的面子里子,又恨自己没生在中宫娘娘的肚子里!”
黎宝真嘴角扯出骇人的笑来,扬手又停住,转而点起郑绾的下巴,道:“你们姊妹,一母同胞,为何一点也不像。你像你那母亲,她像你的父亲。听说当年父皇要把你指给湖阳郡公的小儿子当继夫人,你也不肯,偏偏要做这个苦差事,与我那国色天香的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