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乂在殷府的房顶上,视线梭巡了半晌,悄无声息落了地,他一袭黑衫隐匿在黑暗中迅速穿行,快的几乎察觉不到任何端倪。
廊中并未点灯。
微弱的月光下,暗乂悄然摸索到了书房。
这座院落的结构并不复杂,早在许久之前,玄烨对殷柏起疑之时,就吩咐暗乂调查过此地。
油灯的烛火摇摇晃晃几近熄灭,暗乂稳住铜把,仔细探看起了书架上的藏书册。
全都平平无奇,游志怪谈各类都有。
他又快速来到了桌案前,目光四下探看,忽然停顿住盯着一处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一本兵书,下面好像还垫了几本权谋论。
质子,看兵书?
暗乂神色紧绷,伸出手将合拢在桌案上的兵书翻开来,被翻阅的已然卷边陈旧的书页中忽然掉出来一样东西。
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金属质感,是个锐利的箭簇。
上面的图案,似乎是株……蝴蝶兰。
就在暗乂凝神专注捏着手中的箭簇时,屋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低低的交谈声传来,越来越近。
暗乂连忙将东西包裹起来收到
袖中,片刻后闪身到了房梁上,一切做的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动静。
脚步停在门口,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沉肃:“主子今日不在院里,上下都打点好些,书房便用不着你了,我亲自来。”
“您放心,这点我老嬷嬷心中有数,明日怕是要制药了吧?”
“等主子知会吧,这药材是禁物,近段时间关口查的严,得省着点用。”
“那老身便先退下了。”
声音渐歇,暗乂正准备跳下房梁继续搜查,却忽然听见房门传来响动,寒凉的风从屋外吹进来,他顿住了动作悄然往下看去。
一个身着灰袍,面色黯淡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如果萧婉清此时此刻在这,一定能认出进屋的这个人是谁。
他正是萧婉清帮忙诊治过的容鼎。
容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打开后细细数了数又合上叹了口气。
他几步到了书架边,双手搭在一旁的青花瓷瓶上左右转动了六下。
里面的水迹顺着纹路一点点渗透到地砖上,待到雕花图案圆满,容鼎轻而易举便反转地砖发出咔哒一声,墙上出现个机巧开
关。
轰鸣声响起,一道暗门自墙面显露出来。
暗乂盯着容鼎走进去的背影,一时间眸光晶亮,如殿下所料今日这一趟不算白来。
殷柏的暗室果然设在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暗乂颇有耐心的等待着容鼎走出暗室。
终于。
那抹熟悉的身影拎着装药材的布袋缓步而出。
书房门被打开又合上。
暗乂凝神静听黑暗中的动静,确保脚步声走远后这才下了房梁,依照着方才容鼎的步骤依次执行。
左三右二左一。
地砖翻转,暗乂按下了墙壁上的机关。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暗室,昏暗的光线似乎照不进内室,暗乂捏着手中的油灯往里走。
越往里,怪异的味道就越浓烈。
那是抑制蛊毒的丹药散发出的味道,刺鼻又难闻,他蹙眉四下打量着。
暗室内陈列了不少物件,小桌上全是古籍和瓶瓶罐罐,当然,最醒目的并不是这些。
暗乂盯着眼前墙壁上的挂画,眼中满是错愕和震惊。
这……这是太子妃娘娘?!
墙上的画轴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画纸,似乎已经有些年头,边
缘翻着陈旧的淡黄,但画纸上的颜色依旧鲜明,连线条都勾勒的栩栩如生,
像,又不像。
画上女子的装束十分怪异,跟太子妃娘娘完全不同,偏偏脸是百分百复刻。
此事蹊跷,看来得将东西带回去给殿下过目。
想到这暗乂迅速将墙上的挂画取下,卷成画轴后塞进了怀中。
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他合上书房的门朝外隐匿身形时才松下了口气。
殊不知在他的身后,在夜色中隐约走出来一个人。
那张已然有了褶痕的沧桑面容在光影的交错下显得分外莫测难辨。
是容鼎,他本想动手。
但最后一刻,他看到了暗乂腰侧的玉牌。
这玉牌他在那位萧太子妃的身上见到过,就在那一刻,他改了主意。
不过一幅画轴,若真查出什么,也算能消解些他身上的罪孽。
可是不能,殷柏藏的太深,玄国这颗参天大树的树根早快被腐蚀殆尽。他早就不是小时候亮着眼眸叫他容鼎叔的纯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