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头上戴着四方平定巾,身着布衣,相貌平平却颇为周正。看此人面皮也就比方瑞年长几岁,但因为头上的四方平定巾,显得比方瑞成熟稳重了十岁有余。
方瑞见到此人似乎怔了一下,躬身还礼:“赵兄,有礼了。”
行礼之后,二人神色都略显尴尬。
此时,喜儿对着来人深深作了一揖。“赵举人,近来可安好?”
赵举人感激地看了一眼喜儿,忙说:“安好,安好。”
方瑞伸手指着茶楼,说道:“赵兄,小弟正要进这‘天茗居’喝茶,想请贤兄喝一杯,可否赏脸?”
“如此…就多谢贤弟了。”
方瑞与赵举人在前,安煦与喜儿在后,迈步进了茶楼。
时辰还早,茶楼里客人并不多。方瑞在大堂内寻了个靠窗的清净座位,与赵举人二人座下。
安煦本想坐,被喜儿拦住,将她拉到了一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小厮的穿着。她不禁好奇,在此种场合,卢书仪作为女师能否同桌落座。
赵举人看着方瑞叹了口气。“仲贤,上次你我同桌而坐,已是三年之前了。”
方瑞垂眸盯着放在桌上的折扇,眉宇间爬上忧伤之色。
安煦从未见过他这沉沉如水的神情,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
“三年前之科考,同窗受业之人都以为贤弟必定高中,谁知京城之中竟传来惊天噩耗…贤弟家中事烦,竟未能赴京赶考,实在是一大憾事。”
方瑞挤出一丝笑意。“赵兄说哪里话,科举一事,哪有一定之说。当年小弟知赵兄中举,因家事缠身,未能及时道贺,缺了礼数,还请赵兄见谅。”
赵举人摆摆手。“罢了罢了,仲贤,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为兄倒有一事想问,今年又到秋闱之年,贤弟可要前去应考?”
跑堂的小二跑过来招呼:“二位客官,怠慢了怠慢了!两个新来的跑堂没眼色,千万别见怪!您二位要点些什么?”
方瑞还未开口,只听那小二一声惊呼:“呦,这不是赵举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前几日,我听来喝茶的几个童生说,上边来了文书,您不日就要前去蜀中赴任,小的在此恭喜您了!”
赵举人对着小二摆摆手。“今天是方少爷请客。”
小二扭头看方瑞,一脸世故地笑着:“今天本店真是贵客临门!方二少爷可有日子没来了!”
“今天不是来了?今日我请赵举人,你给我上两壶最好的茶,来两盘最好的茶点。”
此时,方瑞恢复了平日的神色,那股沉郁之色已散尽。
“得嘞!您二位稍待。”店小二兴高采烈地去了。
“赵兄,你要去蜀中赴任?”
赵举人点点头。“我中举之后,一直闲居家中,多亏了你方家大爷在京城的旧友走动,才求了个蜀中一个小县的县丞之职。”
“蜀中可是物阜民丰之地,以赵兄之才,可再应考,中个进士,到时必定官运亨通。”
“仲贤,为兄已无此心了。”赵举人叹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世道朝局你都晓得,朝野里明争暗斗,又赶上灾年,西边闹流寇,京城北边闹了好些年鞑子,我看一时都难以平定。这朝廷内忧外患,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如今这官,可不好当啊。”
说完,赵举人一声长叹。
安煦听他说完,心情也有几分晦暗。
只听方瑞说道:“赵兄,你我读书应举,为的是经世济民,此时天下不太平,正是用人之际。赵兄既然中举得了官职,自是应该为国效力。怎的长吁短叹!”
安煦听方瑞说出这番话,一时有些肃然起敬。
这个方少爷,平时一副散骨头架子,原来竟有这番境界!
当然,若他所乃是肺腑之言的话。
赵兄听了方瑞的话,半响不语。良久,他拍了拍桌子:“贤弟,你与伯川,不愧是兄弟手足。”
方瑞听到“伯川”二字,眼睛刹那间红了一圈,低下头去。
安煦心中一动,想起早上小姐房中几个丫头闲谈的话来。
这个伯川,想来就是那位贤惠寡嫂的夫君了。
此时,跑堂小二端上茶水与茶点。
“您二位慢用,有事尽管招呼小的!”热情招呼一番之后,小二下去了。
一阵沉默之后,方瑞端起茶盏。“赵兄,请用茶。”
赵举人没动,直视着方瑞。“贤弟,我与令兄同窗受业,算是至交好友,他科考次次皆是一举中第,乃国家栋梁之材,赵某数次蹉跎,只中了举人,自愧不如。他立志报国,去了兵部,随军镇守北疆,宏图未展,身死殉国。若是殁于两兵交锋,那是大丈夫死得其所,但是…”
赵举人话语中带了几分哽咽,“…还不是死于内部倾轧。可惜…可惜!”
“赵兄,…不必说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