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帘幕,将女奴舒雅和主人隔绝在同一个空间内。
这是极贵重的帘幕,用江南上等的蚕丝织成,又用双面隐绣的技法,绣了一幅江山千秋图。
舒雅跪坐在雅室的案几前,轻轻为主人扇风。雅室里装饰得极尽奢侈——百年红木的软塌、一人高的珊瑚树、顶级南海珍珠垂帘……就连一个小小的砚台,也是司天监送来的流星石筑成。
呼雅听说大梁的皇帝宫殿富丽堂皇,但是再美的宫殿,也比不上这里。但这里的奇珍异宝也不值一提,因为雅室的主人的美丽,将任何奇珍异宝,都衬托得默然失色。
此刻主人正在案几前小憩。面前摊放着他今晨阅览的公文,银丝软氅垂落在地,一头乌黑青丝散在软氅上。他的右手支着额头,那只手指节修长、指甲素净剔透,像庙里神仙的手。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像一匹骏马,或一头极地雪狼的睫毛。
舒雅偷偷地盯着主人看了很久,用眼神描摹着他侧脸的线条。那线条起伏,尤如秀美山川的形状,最后一段线条锋利单薄,隐没在几丝碎发下,最后融入织锦软锻的领口。
她喜欢这间雅室,也喜欢在这里为大人扇风。她曾是草原上流浪的牧羊女,宁愿饿死,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去伺候人。在她快死的时候,遇上了这位大人……只要能守在主子身边,她愿意欢天喜地、低声下气地侍候他几辈子。
可是大人并不宽心,他眉宇间总是萦绕着忧愁,她伸出细嫩的手指,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什么!死了?”帘幕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的惊呼。
百里琦抬起眼睛,他的睡眠极浅,听到了帘外的声音。
舒雅坐正了身姿,尽量低下头,掩去脸上一片红晕。
主子刚才看见自己的举动了吗?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那双眼睛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吗?
她慌乱地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最近刺客猖獗,大人深夜在外,遭遇了刺杀。他发着高烧,她守在一旁照顾他喝药、休息。
他烧得迷迷糊糊之际,双颊通红,眼睛却异常地明亮。他拉过她的手,吻她的指尖,又强势将她揽入怀中。
滚烫的额头贴在她脖颈间,热烈的呼吸在她耳边呢喃:“遥儿,遥儿,我也要死了吗……我找到你了,真好……”
主子在叫一位女子的名字,莫非他有心上人吗?
他为什么在此时提起?
他遇刺之后并未马上回府,他去了哪里?
他见到那位姑娘了吗?
舒雅的心碎了,她在绝望中生出了勇气,轻轻吻了吻他漂亮的眼睛。
主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就算知道了,他会在乎吗?
有人走到帘外,单膝下跪。
“属下飞音有要事禀报!”
“进来。”百里琦淡淡地说了一声,声音慵懒,却透着股不可一世的高傲。
“大人,昨夜有三名监察军的兄弟死了,曝尸街巷,死相极惨。”
“哦?”百里琦不动声色。
身为百里琦的死士,飞音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已在主人的眼中酝酿。
***
一夜之间死了三名军士,惨死在天玑坊和九游坊。
永州知府焦头烂额,他是个不肯担事的滑头,声称不敢自作主张,让衙役守了案发地点,将此事上报了宣平侯府。不多时,便有一支旗卫匆匆赶来,
旗卫们也巡查了现场,用北齐话互相吆喝交谈。府尹的北齐话不太好,紧张之下,只听懂了个大概——他们对此满不在乎,反正死的不是宣旗军,而是不讨人喜欢的监察军。他们并不急着收尸,任那些血迹、残肢,曝露于光天化日。
这副场景,仿佛撕开了永州城安乐祥和的假像,叫人想起北齐军攻城,死伤无数的日子。那也不过是四年之前。百姓们围着街道看热闹,赶都赶不走,议论声瞬息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知府连连劝宣旗军士,尽快清理现场,以张宣平侯仁德,但宣旗军理都不理他。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时,另一队人马来了。来人皆是黑衣、黑甲、黑骑,神情肃穆,杀气腾腾。
一名宣旗军卫上前拦住他们,大声说:“宣旗军在此理事,谁敢放肆?”
为首的黑甲军并没有说话,手中刀光一闪,那名军卫的脑袋飞了出去。一队黑马将新鲜的死尸踏成肉泥,来到了知府面前。
知府两眼一黑,几欲晕倒,性好机灵的师爷及时扶住了他。但是知府恨极了师父多管闲事。两支北齐军在他面前起了流血冲突,他这个知府,怕不要落个办事不力,削官为民,流放三千里?还不如一晕了事啊,大不了是个老弱无能,不堪重用之辈。
没晕成的知府拖着肥胖的身躯,闯进剑拔弩张的宣旗军和临察卫中间,几乎声泪俱下:“大人!大人!是下官办事不力,切莫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