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寿启堂外的院子里跪了一排御厨。
太夫的大宫女福儿,小心地端了一碗牛肉羹送到凉塌上。
“您试试这个味道怎么样?”福儿用小勺舀了点儿汤,吹凉了,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只尝了一口,就不耐烦地推开了:“拿开,没有胃口了……”
“太夫人,您半天没吃东西了,还是……”
太夫人突然趴在锦塌上,呜呜嚎哭:“好呀,你们都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拿这些东西糊弄我,是欺我老糊涂了吗!”
两个小宫女连忙跪下谢罪,叫太夫人一脚踹走了。她像个没头苍蝇似地,站起来乱扔房里的东西,边扔边嚎哭。
“拖下去砍了!把外头那些没用的御厨都拖下去砍了!”
福儿端着汤来到院子里,兜头泼在了为首的御厨脸上,开口骂道:“你们一个个真是有出息,太夫人老人家凤体欠安,就想喝口昨夜的羹汤!你们竟然推脱做不出来!”
御厨们齐刷刷地磕头谢罪,把院里的青石板磕得砰砰作响。
“认罪有何用?就算要了你们的狗命又有何用,我看你们就是存心叫太夫人难受!”福儿骂得累了,坐在堂下的石凳上给自己扇风。
烈日炎炎,几个厨子晒得头错脑胀,简直要烤出油来。
这时,一个厨子颤颤巍巍地爬出来,叩首道:“福姑娘恕罪!小人,小人招了,昨夜那碗牛杂羹,其实不是小人做的!”
“哦?”
御厨又磕了几个响头:“昨夜小人轮值,太夫人娘娘说想吃点心,小人便做了一份燕窝莲子羹。谁知,小人转身拿冰糖的功夫,来端汤的姑姑就把煨在炉上的另一份羹汤端走了!小人,小人怕太夫人怪罪,所以没敢说!”
“好啊!”福儿冷笑了一声,“你疏忽大意,叫太夫人吃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转念一想,目前还是安抚太夫人最为重要,她压着怒气说:“昨夜的羹汤是谁做的?自己站出来,太夫人宽宏大量,不会计较尔等的过失。”
几个御厨又是一阵叩头谢罪,叫人烦不胜烦。
“好,你们不知道,那要你们的脑袋也无用了。”福儿恶声骂道。
这时,一个御厨的小徒弟膝行前来:“福姑娘,小人,小人大概知道那碗羹汤……是后厨做下等差事的一个宫女,名唤江遥。”
***
午间,轮值结束的江遥正在房里补觉,忽而听得一阵砸门声。
她半梦半醒地来到屋外,只见阿喜、申妹和般若都站在外面,用一种奇怪的神色看着她。
艳阳下,江遥眯着眼睛,像一只困倦的小猫。
“遥妹子,你昨晚可以做了羹汤讨那老夫人的欢心?”
“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呢,那太夫人脾气古怪得很!”
“算了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小心为上吧!”
“遥姐姐,你去见太夫人,可不能像平日一样懒散,你学些规矩吧……”
什么规矩?什么太夫人?什么欢心?江遥头晕脑胀,被三人拥着走进屋内。
申妹打量着她的衣服,她这两年,个子长得飞快,衣袖、裤腿都接过几次,很不成体统。她忙将江遥的外衣剥了,给她换上一件半新的衣衫。
阿喜把江遥按在凳子上,拿出几件珠花,给她梳妆打扮。
般若贴心地给她擦脸、修了指甲,涂了丹蔻。
江遥像个布娃娃似的任她们折腾,也终于从她们七嘴八舌的叮嘱中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昨夜辛苦熬的汤,太夫人喝了大为满意。现在太夫人要见她,还要再喝一碗。
梳妆打扮完毕,江遥回过身,见两位姐姐用一种肉麻的眼神看着她,活像是——老母亲要送女儿出嫁。
“哎呀,我们遥妹子真可漂亮!”阿喜简直要喜极而泣,“将来出了宫去,提亲的人怕不是要踏破门槛哟!”
江遥极其不习惯地顶着一头珠花,去膳房做了一碗牛杂羹,迈着贵女的步伐,送进了寿启宫。
***
“好!好啊!”太夫人喝了一口汤,赞不绝口,“你这丫头甚得我欢心,可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江遥饿着肚子干了一晚上的活,眼睛不由自主看着太夫人桌上的一堆吃食。
“好好好,你喜欢,就随意吃吧!来人,再上些果盘!”
江遥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得有滋有味。老夫人看她吃得香,食欲大增,又多要了一碗汤。
“这汤啊,地道得紧,我小时候在草原上喝过,后来去了北齐,再也没这口福了……”老夫人开始絮絮叨叨。
江遥吃得正香,不时用眼神鼓励她接着讲。
按照江遥无数个前世的经验,老人家不管地位如何,喜欢的无非就是追忆往昔,讲讲年轻时的故事,还有人能诚心听一听。
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