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人攻破盛京城后,改名永州。一转眼已经过去四年,北齐威南将军宣平侯镇守永州城。
这日午后,王宫膳房中传来骂人的声音:“你们这些梁人,惯会偷奸耍滑!快点滚开,别在姑奶奶面前碍手碍脚!”
骂人的是膻房的二等宫女盛彩,她长得白白胖胖,脾气尤其暴躁,尤其对梁人看不过眼,每天都是非打即骂。
阿喜受惯了北齐人的欺侮,不悲不怒,只是平静地立在一边。
“梁人只会做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吗?”盛彩将一锅炖牛肉向阿喜扔去,见她不语,又骂道,“你不会说话吗?真像一条死狗,我看你们梁人就是坏,存心给我找不痛快!”
阿彩没说话,待她骂完,默默收拾了衣服和地面。能留在膳房已是万幸,北齐人一向把脏活、累活指派给大梁的奴婢来做,阿喜因得一手好厨艺,才有机会在这里打下手。只是最近,这盛彩的脾气越发暴躁了。
阿喜收拾完一地狼藉,进了柴房。
柴房里有个小女孩正拿着木片在地上练字,她长着肉呼呼的鹅蛋脸、眼睛又大又圆,黑眼珠跟桂圆仁似的,活泼灵动。每每看到她,阿喜就心生感慨:这小丫头真是讨人喜欢,她爱吃,爱玩,爱睡,爱学,像头小猪一样乎乎地拔高、长肉。
“般若,来吃肉丸子!”阿喜从衣服下掏出一个油纸包。
“谢谢喜姑!”般若穿着肥大的衣服,像个小胖狗一样跑过来。
“真香呀!”小胖爪子抱住了纸包。
提起第一个丸子,先分给阿喜,再分了一个丸子给申妹。
申妹是前朝的容嫔,她负责膳房的劈柴、担水等粗活,稍有空闲,就教般若读书写字。此时她高兴得很,把般若的小脑袋揉得毛绒绒的。
阿喜一边换衣服,一边感慨道:“这孩子真会长,看这眼睛,跟她母亲一模一样,长大后准是个美人胚子!”
“可不是嘛!”申妹接过她的脏衣,给她递上一块汗巾,“若是长得像她父亲,那不得磕碜死了!”
两人女人回忆了一遍成康帝的相貌,忽而“哈哈哈”地笑成一团。
她们都曾是被成康帝厌恶的女人,到头来,因着他的厌恶,才留了一命。前尘往事尽成笑谈,聊以苦中作乐。
两个女人趣聊越开心,将来若能带着般若离开皇宫,前去南方投靠她的叔叔宣王,到时候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说起来,遥妹子原也是个美人胚子……!”
“将来呀,一定要给她说个本本份份的好人家,遥妹子这么能干,谁娶了都是福气!”
*** ***
“啊……阿嚏!”柴房外,正趴在树下打盹的江遥从梦中惊醒了。
她皱皱鼻子,刚刚梦见了什么?
自己的某一个前世,作为和亲公主嫁到草原。草原人令她大婚当日跪行到汗王身边,她甩掉婚袍,抡起拳头,与呼律汗大打了一场。
她们从草坪上打到水洼里,后来,呼律王一直唤她“我的小野马”。
再后来……哎,血雨腥风不愿回忆……
江遥换了个姿势,将自己挂上树杈又睡着了。她的胳膊和小腿从树树上垂下来,肌肉匀称,且已经晒成了浅棕色。这都是拜膳房的劳碌所赐。
北齐人瞧不起大梁人,给她们分的全是低贱的苦力活——这四年来,她们每天都要劈柴、擦地、倒泔水、沤肥……好在她天生膂力惊人,一个人能顶几个人。
一只吸血蝇虫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企图在她胳膊上一亲芳泽。江遥随手一捞,轻轻夹住了那只虫,举到眼前。
虫子长了一双大眼睛,圆鼓鼓的身材,不断拍打翅膀威胁她。江遥今天心情大好,不欲杀生。她已经存了一小笔钱,般若也长大识字了。她打算最近就找机会离开皇宫,买个宅子,种种地……
“听着小虫,现在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你的同伴,别去惹树上那位大美女!”她懒洋洋地叮嘱完,轻轻一抛,目送那虫子远去。
那吓傻的虫子四下乱蹿,一头撞上蛛网。立刻有一只肥厚的大蜘蛛,扑出来将它抱住。
“哈?善哉善哉,非我本意!”江遥彻底清醒过来,从树杈上跳下,拖出十余捆木头,慢慢片成片。她做这些活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忙了一晌,将木头堆上板车运进柴房。
这个时辰,正是各宫交接班的时辰,有些得了闲的宫人,会聚到此处来聊天。
阿喜拿出了几个瓮,里面是她从膳房拿来的,主子们不吃的鱼、肉、小菜;容衣局的常巧带来了几块帕子送给众人;太医院的跑腿陈平则带来了太医们赏的活血化瘀膏,常受打骂的奴才们很是需要,还问陈平下次能不能带些去疤的玩意儿。
全场最受欢迎的是王大,他因手脚勤快,做事机灵,被主子提拔去了马房。在那里,经常能见着各位大人的马夫、奴仆,也就得了各种